冯家是绣艺大家,所以上面领导直接把为省争光的任务指派了下来。到头来他们却要派出名不符实的冯家媳妇儿参加展览会,凡是对这方面有些了解的,谁不知道冯家培养了十几年的继承人到现在都还不能独当一面,各方面大事都必须得有冯老太坐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冯家媳妇儿的代表作品还是八年前的那一副,还因为技术习惯颇像冯老太而被质疑是儿媳妇拿了婆婆的绣品充当自己的绣品,如此她真能升任这个任务吗?
    “楚主任,你怎么能这么说?”冯连喜有些不悦,却不愿意得罪楚秋娥,只能为他娘辩解两句,“我娘深得奶奶真传,这几年大门不出,精练手艺。我奶奶既然让我娘出秀品,自有她的道理。”
    楚主任不可置否的勾唇,前二十多年都没有练出好手艺,这八年就能了?在一件事情上执着二十多年还不能做出成绩,就单单说天赋这一条就不够格。既如此就是再努力,出来的作品也只能说尚可,距离惊艳还差的远吧。
    “知道了,你拿着前我给你开的条子,到采购部去取就行。”要是早知道这几匹布买来是给冯家媳妇儿的,她就不会费这么大劲了。
    人都有荣辱心,且面对不同对象,自我定位也有所不同。定位在自家,那对象就是其他家庭。定位在我是某某市人,那对象就是其他城市的人。定位在我是某某省人,那对象就是除了本省外的其他省。范围再扩大,我是华夏人,对方就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
    这次文艺品展览会以测评方式开展,鼓励各省优秀绣艺师傅参加,以此来发展刺绣文化。身为对这行比较了解、且是汉北省一员的楚主任来讲,当然希望自己省的刺绣师傅和绣品能在展览会上大放异彩。
    没想到临了还有这些幺蛾子。
    “对不住了,沈同志、赵同志。”冯怜喜离开后,楚主任和两位通知表示歉意,虽然说大家还都没过来,她不算耽搁时间,但叫外人看到自己情绪外漏,到底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沈卫民摇头,“我对刚刚听楚主任提起的全国文艺品展览很感兴趣,能具体和我俩说说吗?”
    “这有啥不能的?”楚主任坐在凳子上,“现在讲文学艺术两把抓,此次展览会既是为了宣传,也是为了发扬光大。就拿绣品展览来说,就是想告诉更多的人,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得好好保存。因为是以省为单位上报作品,所以会先选出优秀候选作品,然后送展览会巡回展览,最终会评选出名次。
    这次每个省的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像咱们省最有名的就是冯系和记刺绣,绣品集各家刺绣技艺长发展起来的。上面领导对他们的期望也最大,一早就下达了命令,让她们尽快创造出符合大众审美的作品。还直接给了参加展览的名额,连省内评比都不用参加。”
    原本楚主任觉得合理,当然现在也没觉得多不合理。就算冯家媳妇儿的技艺在专业人士看来还有欠缺,但是比起一般人可好太多了。毕竟整日刺绣、其余不管,不像其他人还要为自己的生计发愁。更不用说新社会学刺绣的人比以前少很多。
    “也就是说,谁想参加只要在当地报名就成?”赵琪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楚主任笑笑,“很多地方都不会大力宣传,毕竟这门手艺要从小练起,还得有师傅教。哪个地方要真出个有天赋的,大家一般都知道,公务人员应该直接和她们讲了。”
    赵琪点点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沈卫民明显感觉到赵姑娘的心情雀跃了许多。
    至于原因,他都明白。
    正想着,会议室开着的门被敲响,楚主任叫的人陆续到了。
    第116章
    相较于其他几个工厂,成衣厂最实在。
    试品后,他们先打听其他几个工厂订购情况以及单款产品价格,然后去旁边开会讨论。
    “如果订购礼盒,咱们厂可没有这么大预算,……”楚秋娥先开口。她口中的预算指的是分摊到每一个工人身上之后的预算,不足以拿下这整个礼盒。
    成衣厂利润可观,也不差钱。虽然说普通员工、技术工、研发人员对工厂的贡献不一样,平常工资也不相同,但是左不过大家都是成衣厂的一员,领导觉得过节没必要把员工分成三六九等,所以今年他们厂所有员工的节礼预算都是一样的,包括对外。
    可以不要礼盒,但是内容物一定要丰富充实。此举势必会给工会和采购部带来一定麻烦,毕竟他们得一样一样凑够预算钱数,但都是为员工着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就很务实!
    不过,沈卫民带来的产品确实美味,说实话如果能在过节福利中捎带上一两样,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现在该怎么做,就看他们怎么商量了。
    十五分钟后,一群人回来。
    “沈兄弟,礼盒就不必了,我们想预定其中一两样产品,能不能行?”楚秋娥出面商量。
    沈卫民点头,“可行。不过,如果数量大的话,这款产品就不能在选择范围内。”
    众人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蛋黄酥。
    沈卫民现在是事先给他们提醒,之前三个工厂选品时蛋黄酥都是首选。依照刚刚他们各位的反应,结果应该相差不大。
    但不行!
    蛋黄酥制作工序复杂,且极其考验人的手艺,要说这些还可以指导,但是鸭蛋黄难得。
    “啊!这不行。”不少人抗议。
    “蛋黄酥售价是其他糕点的两倍,如果能出货,我当然不会推辞,无奈蛋黄供不上。蛋黄是这道点心的核心,我不想在质量上妥协,所以宁愿不接大单。”沈卫民解释了几句。
    “既然是开工厂的,知道自己的核心竞品,竟然不提前准备好吗?”有人质疑,语气不咋高兴。
    沈卫民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淡淡的开口:“我厂蛋黄酥已经预定近两千单,一款产品火爆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大厂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安排好。再来腌制蛋黄是需要时间,长短都会影响口感。”
    所以,不少咸蛋黄都要存放进空间,时间停滞保存味道,不然就不新鲜了。
    众人这才没说话,按照刚刚沈卫民的报价,以两倍算,大致能猜出蛋黄酥的价格。对他们讲求务实的工厂来说,可以但没必要。
    不过,可不能认怂。“你这样做可说不过去,别厂都有分配。我们成衣厂也不差钱,难道还不配拥有这款糕点了?”
    “楚主任,如果你们订购礼盒,我二话不说,就是早市上一个一个去收,我也把咸蛋黄给您凑够喽。但听您的意思是要散购,如此真的就只能考虑其他几种,预定量太大,我们厂吃不消。”
    看沈卫民说的诚恳,楚秋娥没再说什么。
    最后通过投票选出了两种糕点一是绿豆糕,一是甜果子。逢年过节,可以不吃各类干果、山楂核桃,但是各种糕点是家庭必备。
    省成衣厂大概将近四千人,他们就下了四千单。
    签合同,拿定金。走出成衣厂大门,沈卫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成衣厂竟然一跃成为了他最大的客户。
    之前没想接这样的订单,主要是怕混乱。另外,像机械厂、钢铁厂这样的万人大厂,他根本没办法承接。成衣厂的规模不小,但是只有两款产品,还是能出货的。
    “这个法子不错,要不我们再去煤球厂试一试?”赵琪提议,他们之前都是让客户自由组合产品形成礼盒,一直没想到拿单款产品来做,仔细想想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只生产单款产品速度会加快,给工厂造不成太大压力。
    沈卫民摇头,“不了,贪多嚼不烂,咱们之后不接单了。”
    现在拿到的订单已经十分可观,就是不忙其他,只生产这批订单,都要用上好些时候。回去之后还要和公社那边斡旋,他们需要尽快在公社领导支持下铺向市场,此举花时间、花精力,还得有产品支撑。
    要是进行的顺利,给供销社、卖货郎等供给产品规模也不会小。
    现在可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那我们算提前完成了任务?要提前回去吗?”赵琪有些不舍。
    沈卫民摇头,“明天掐点给七叔打个电话,工厂开始投入生产,让大家先练练手。我们周一再回去。”
    “嗯?”
    “你不是对文艺品展览会感兴趣,趁着我们在省城,你多买些能用到的。想参加就去参加,咱不抱多大期待,就当和大家交流经验。”沈卫民语中带笑。
    “卫民哥,你看出来了?”赵琪笑,她确实挺感兴趣的。
    说到绣品,她有不少。大都是结婚之前,百无聊赖的时候随手绣的。上次和卫民哥去纺织厂,她拿了几匹素绢,宽一米五,长竟有十多米。
    思前想后,她尝试绣《清明上河图》打发时间,现在也已经完成一半了。拱桥、来来回回不同职业和阶层的行人、船只、两岸风光,让她仿佛回到了那繁华的汴京城。
    不过,参加文艺品展览会,这些绣品就不合适了。既然上面给冯家的命令是要符合最广大人民的审美要求,那么她朝这个方向努努力,是不是可行?
    “既然喜欢,就要一直坚持下去。我们参加展览,只是为了和大家切磋技艺,相互学习。没准还能交到几个志气相投的朋友,如此可就是大大的幸运了。”沈卫民鼓励她。
    “嗯。”赵琪郑重的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两个还是很忙,但相较于前几天的心力交瘁,现在轻松了许多。他们活跃在省城各个集市、百货大楼和供销社。
    看见喜欢的就买,是他们的日常。
    得亏现在是已经是初冬,大家都穿的厚实,戴上护耳帽和自制口罩,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再加上有空间这个作弊利器,找个了无人烟的地方,把东西扔进空间,换身衣裳又是一条好汉。
    不然,他们两个极有可能被请去喝茶问话了。
    败家可不是这么败的,很可能被当成可疑分子。
    夫妻两个都不是没有规划之人。买的东西,除了不常见的食材,各种生鲜、活鸡、猪肉。接着就是各种蛋类,鸭蛋是大头,是见到就会买入的程度。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蛋黄酥绝对是生产线上绝对的王者,所以原材料不能丝毫忽视。虽然是见之就买,但其实一次也就收入二三十枚就顶天了,毕竟这年头养鸭的在少数。
    当然这些都是附赠品,他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让赵琪找到合心意的布和绣线。为此,他们还专门去成衣厂请教楚秋娥,对方见多识广,这对方面又很了解。
    楚秋娥是个好说话的,给说了几个地方,让他们去看看。
    沈卫民和赵琪跑了几个地方,终于把事情解决了。
    赵姑娘也满意。
    周六沈卫民去机械厂提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合作很愉快。
    中间被齐厂长叫去办公室,说是有要事相商,却不过是劝他留在省机械厂工作,职位都给他想好了,是厂长助理。
    齐厂长其实已经拿出了诚意,不过沈卫民拒绝了。之前没有此类打算,现在没有,未来的事情只能未来再去说。
    把县机械厂的工作辞掉,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现在他要把全部的重心都以到沈家沟食品加工厂上。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考虑。
    齐厂长听到沈卫民的拒绝深感遗憾,却也没有说什么。
    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孟东升,对方的嘴脸依然让人讨厌,却没有影响沈卫民的心情。有些人蹦跶的再厉害,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色厉内荏,根本不值得被放在心上。
    沈卫民的心情轻快,却在进停车场看见了石相可。这是继来省城的第一天见到对方之后的第二次见面,当时沈卫民和石相可约法三章,说第二天他来机械厂谈合作的时候一定要见到对方,很可惜并没有见到。
    倒是在别的地方见到了!
    “小舅。”石相可有些心虚,眼睛都不敢直视沈卫民。
    “来上班?”沈卫民低头看了下手表,九点十三,距离正常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又十三分钟。
    石相可摇头,着急解释:“我今天是来辞职的,我爸妈已经同意了。”
    沈卫民一愣,“那很好啊,恭喜你达成目标。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一步。对了,后天我们要离开省城,明天中午我们上门拜访你爸妈,我在工会给你妈留了口信,但是忙起来难免出错,你帮着提醒下他们。”
    “好,我知道了。”石相可紧了紧拳头。
    沈卫民只当没看见,取了车钥匙开车离开。
    有些事情当管则管,不当管最好隔岸观火。他抱着自己是长辈的想法去管教石相可,他不知道自己给石相可造成了多少影响,是好的还是坏的,但总归是有限的。
    如此,他还不如安静当一个只说好听话的小舅,而不是啰啰嗦嗦、整天讲道理的长辈。那样很容易讨人嫌。除了李家康和叶聪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如果不服他的说教,沈卫民都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和改变自己与人来往的方式、方法和原则。
    一路把车开回里巷,今天叶建和休息,夏扬州也在家里没有外出。
    明天是夏扬州出发回京市的日子,他行李不少,包括从沈家拿来的各种土特产。还有来到省城之后,叶建和这个哥爱过剩的表哥,前前后后给添置了不少,其中就包括给京市各位长辈的礼盒。
    沈卫民每次帮着搬进门,都要感叹叶家人可真多。看这又是特产、又是点心、又是成衣、又是鞋子的,整整几大包,可以说面面俱到了。
    夏扬州自己当然拿不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叶建和之前就想到了,专门请熟人给火车那边打了招呼,所有行李直接放在后面的货车厢。等到京市,凭条去取就成。
    嗯,考虑的很周到。
    沈卫民之所以今天去取车,就是因为这事儿。明天他们要一起送夏扬州上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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