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也行,可你不能背地里使阴招,我老爹若是出点什么事,我就找你算账。”
    “你以为我是楚光显。”
    “怎么喊你义父呢!真没规矩!”
    “那我怎么叫他?你该不会想让我叫他爹?”薛进漠然的盯着楚熹:“你听好,我薛进就是死,也不会认贼作父。”
    这个问题倒真叫楚熹有些为难,沉思半响才道:“那没办法了,这桩婚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何意?”
    “你没见过旁人成婚吗?不仅要敬茶改口行拜见礼,还得拜高堂啊,我成婚,我老爹是一定得坐在高堂上的,既然你不能给我老爹下跪磕头……”
    薛进喉结滚动,无比轻描淡写地说:“倒也不是,不能下跪磕头,只要你给的聘礼足够多,别说叫他爹,叫他爷爷都行。”
    楚熹愣住,模仿他方才的口吻道:“我薛进就是死,也不会认贼作父。”
    薛进脸有点红了,但还是很镇定,很傲,很拽:“我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你管得着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了各位,昨天晚上可能吹了个牛逼
    第65章
    聘礼和嫁妆商议妥定,接下来就要谈一谈婚期和流程了。
    李善是想能多快就多快,毕竟东丘城那边战事迫在眉睫,李善急着赶回去和兖州军打一场,这就让老爹很苦闷了,虽然楚薛两家的姻亲他不是很满意,但毕竟是楚熹的头婚,不说多么隆重,起码不能比老大的差吧。
    老大成婚仓促归仓促,婚典所需的一应物件都是早置办好了的,拿出来就能用,楚熹身为安阳少城主,总不能捡老大剩下的。
    因此老爹提议先定亲,李善该干嘛干嘛去,一点不耽误他,等楚家这边都筹备好,再举行婚典也不迟。
    老爹这提议绝对满怀诚心,可在李善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倘若他在东丘吃了败仗,你楚家还不立马解除婚约,明摆着是在拖延时间,要再观望观望。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怎么能行。
    一从安阳城出来,李善便对薛进道:“楚光显不是说安阳城缺这个少那个,没法办婚典吗,你马上命人去常德城,把缺的东西都置备全了,看他还能有什么借口推脱。”
    常德城几乎是安阳的三倍大,即便打了好些日子的仗,也不像安阳这般物资匮乏,否则年前薛军不会弄来那么多的猪。
    再去搜刮一圈,勒紧常德百姓的裤腰带,办个婚典还是绰绰有余。
    李善和薛进前脚回了薛军大营,后脚薛军大半车马就声势浩大的奔着常德去了。
    老爹一瞧这阵仗,再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抓紧吧。
    依老爹的意思,这场婚事务必要举办的盛大,隆重,要让整个辉瑜十二州都知晓,西北王薛进入赘了安阳楚家。
    反正是你薛进主动提出的入赘,休想在此事上含糊其辞,蒙混过关。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怎么能行。
    “这一封信是给晋州你外祖父家的,这一封是给沂都陆大夫人的,这一封还有这一封,送去亳州……”
    “薛军是反贼,如今钟家明面上还是站朝廷的,又不会有人来,何必搞这么麻烦。”
    “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们得都知会到了,再说人不来,礼总得来吧,你表哥成婚那会,我可实实在在掏出了二百两黄金。”
    楚熹将那些信推到一旁,伏在案几上道:“先别管这个,老爹,我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谈谈。”
    围绕着老爹的琐事太多,实在令他焦头烂额,眼睛也不抬一下道:“恁说,恁说,老爹听着呢。”
    “明年……不,今年是荒年,粮食会不会很紧缺?”
    “恁要跟老爹说这些废话,就往后退一步,老爹这还有正事,哎呦,我都忘了给恁三叔公写信了,咱楚家可就这一个岁数大的老亲戚,得把他接来。”
    “薛进答应我,成婚之后把常州交给我管,我按照给朝廷的赋税,给薛军赋税。”
    老爹猛地抬起头:“什么!恁知道往年常州要给朝廷多少赋税吗!粮草八十万石!生丝两万斤!棉花二十万斤!那些杂七杂八的就不说了,光这几样上哪弄去呀?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百姓养蚕种棉。”
    “你别激动嘛,我自是有办法,才敢这样允诺的。”
    老爹忽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盯着楚熹:“恁是想要把持常州。”
    楚熹“嗯”了一声:“常州名义上是薛军的地盘,可守着这片地的到底是常州百姓,算上各乡各县,常州起码有上百万人口,老爹恁想啊,咱们能在薛军的猛攻之下守住安阳城,靠的是什么,难道是那不足万数的城卫吗?”
    “自然是……百姓。”
    “对呀,若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联合百姓的力量,那常州就是楚家的常州,常州真正的主人,是民心所向,而非强权所迫。”
    楚熹和薛进谈那么多条件,又要粮草又要谢燕平的,本质上都是烟雾弹,她主要目的就是常州,不论将来薛军是胜是败,她手里得攥着一张分量足够的保命符。
    老爹看楚熹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某天夜里,他正和老大老二商量开矿之事,楚熹忽然气势汹汹的从外面闯进来,挺直腰杆,很硬气的同他道:“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
    那场谈话的开头,与今日相差无几。
    可当时楚熹都说了些什么呢。
    “我要和薛进成婚!”
    “我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我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我只喜欢薛进!我要和薛进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或许是命运弄人,时隔两年,楚熹方才得偿所愿,而她如今的所思所想,早已和两年前天差地别。
    老爹莫名红了眼眶,嗓子里含着哭腔道:“三儿,是老爹没能耐,是老爹对不住恁,不能叫恁吃好的,玩好的,还得整日为这些事操心。”
    “不是的老爹,我觉得,我似乎长到这么大,才活出一点滋味。”
    楚熹这番话,有一半是安慰老爹,有一半是发自真心。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步入社会,参加工作,她人生中最好的那一段时光,都过得浑浑噩噩,埋头苦读,拼命努力,却始终不知意义何在,每天除了痛苦就是煎熬,就连死也死的没有丝毫价值。
    哪怕到了这个世界,成为衣食无忧的楚家三小姐,她依旧是看不到前路,稀里糊涂,随遇而安。
    想谈个恋爱弥补遗憾,还没谈明白,想遵从老爹的意思结婚生子,又由不得她。
    时至今日,在这天下人都身不由己的乱世中,楚熹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而非应该做什么,不得不做什么。
    ……
    薛军动作很快,只用了两日功夫,便将大婚当日所需的一应物件从常德运往安阳,足足十几车,再算上安阳,可以说倾尽两城之力,举办一场婚典,从从容容的盛大隆重。
    于是婚期定在正月十二。
    初十,罗统领带着司其板凳等人去白岗庄给未过门的薛进送嫁衣。
    司其坚定的反驳:“那叫喜服。”
    罗统领摇摇头,态度也很坚定:“真是嫁衣。”
    因大婚那日楚熹要来白岗庄迎亲,白岗庄内也简单布置了一下,大树上缠了红绸,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了喜字,挂了灯笼,还有十万石粮草,作为薛进的嫁妆停放在庄子口。
    司其离老远就看见廖三带着一队人马在那吵吵嚷嚷,走过去问:“这是做什么呢?”
    廖三扭头,没理司其,先把板凳拎到跟前:“好家伙,你真是胖不少啊。”
    板凳嘿嘿的憨笑:“少城主说我是廖三爷的小弟,亏待我就是对廖三爷不尊重,所以顿顿都给我肉吃。”
    “啧,老子都没说顿顿吃肉,你是跑去享福了啊。”
    廖三看板凳被养的这么壮实,心里对楚熹的敌意稍稍减轻,这才对同样胖了一圈的司其道:“这些粮草是要和薛帅一块进安阳城的,得打扮一番,不能给薛帅丢人,这不嘛,扎上红绸子,显得喜庆一点。”
    说完,他视线落在罗统领和一众城卫身上:“是来送喜服的?”
    薛军攻城之时,廖三一把大刀杀到城下,连威力十足的陶罐弹也不放在眼中,罗统领亲眼见过他的彪悍做派,故而客气的纠正道:“是嫁衣。”
    “嫁个屁衣,让你们少城主来白岗庄迎亲,已经是很给你们少城主面子了,少来这套,入赘就是入赘,跟嫁这个字没一文钱关系。”
    罗统领笑而不语。
    其实廖三这般义愤填膺也没错,历来男子入赘都有个规矩,先让新郎官到女家居住,再让那家的女儿住到外祖家,待婚娶吉期,新郎官照样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去新娘子外祖父家迎亲,各种仪式遵循古例,与寻常嫁娶毫无差别。
    反正就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的“入赘”。
    李善当然也提出了类似的方案,被楚家父女无情驳回,李善本想发怒,可见薛进一副“随便无所谓爱咋咋地”的模样,倒不好再多嘴,只能同意楚家的安排。
    所以,楚熹迎亲,薛进这边便是无可争论的出嫁,那喜服到罗统领嘴里也寸步不让的成为嫁衣:“不知薛帅在何处,得请他试一试这嫁衣,要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好拿回去让裁缝改。”
    见廖三要发怒,司其忙道:“我知道薛帅在哪,我领罗统领去。”
    罗统领不卑不亢的点点头:“多谢小司将军。”
    廖三望着司其和罗统领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
    板凳不解的问:“三哥,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堂堂西北王要出嫁了!真是岂有此理!”廖三作为薛进的部下,深觉面上无光,因此颇为懊恼。
    一旁的小弟道:“三哥别气!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薛帅入赘到安阳,那楚熹不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我都谢谢她了,还报仇……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报仇法?”
    “既然他们非要把入赘说成出嫁,我们何不顺水推舟,照着女子出嫁的规矩办,等迎亲的队伍来了,我们就堵着门不让进,好好折腾楚熹一番!”
    廖三闻言,当即面露喜色:“这法子可以啊!你小子真有几分脑筋,行!叫弟兄们都过来商量商量!非给她设下七七四十九难不可!”
    楚熹并不知道白岗庄有七七四十九难在等着她,也没空打听白岗庄的动向,她实在太忙了。
    安阳府里连着办两场婚事,按理后面这场要更轻松一些,可谁让一方是堂堂少城主,一方是堂堂西北王,用府里老管家的话说便是“金公主招赘玉驸马,金镶玉的銮驾,金镶玉的床榻”。
    小到喜宴上的杯盏碗盘,大到迎亲时的车马随从,哪一样都不敢怠慢,有不能做主定夺的,自然要去问少城主的意思。
    一直到大婚当日,楚熹都没能落得一刻清闲。
    她这边正在换喜服呢,就有管事嬷嬷来问:“少城主,驱邪祟的爆竹是迎亲的路上放,还是迎亲回来再放?”
    “回来再放,本来就没多少爆竹,给百姓们看个热闹就完了。”
    “哎!”
    老嬷嬷走后,又来个小丫鬟:“城主让奴婢来问问,拜高堂的时候他真的不用回避一下吗?”
    楚熹扯着喜服上的红绸,快步走出卧房,对那小丫鬟道:“你去告诉城主,让他安心坐着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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