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今日没吃早膳,走到一半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刚巧前面有座亭子:“我们在这歇一会吧。”
    双生子齐声应道:“嗯。”
    这亭子周遭生了一层密密的迎春花,黄的,粉的,红的,被碧翠的绿叶高高托举,一簇簇的伸进亭子里来,几乎触碰到楚熹的脸颊。楚熹大抵是真的累了,鼻尖上挂着几颗细细的汗珠,两腮由内而外的透着血色,染着薄汗,像被水狠狠洗过的蜜桃,果肉完全软了,很容易捏出甜汁。
    陆游有些别扭的挪开视线,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情绪,他扭头看向陆深,却见陆深沉静的把玩着一朵迎春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哎……不吃早膳是真不行,我现在头晕眼花。”
    “为何不吃?”
    “我不是想着来沂都这么多天还没在外面吃过吗,打算找谢燕平一块出去吃的。”
    陆深不说话了。
    陆游莫名感到懊恼,甚至懊悔,他忽然觉得去安阳做赘婿也没什么不好,楚熹这个人是古怪了一点,可和楚熹在一起,不论吵闹还是拌嘴,都很有趣。
    楚熹休息够了,又站起身:“走吧!胜利就在眼前了。”
    陆游不想让她去找谢燕平,于是笑道:“前面是之慧的住处,你要不到她那吃点东西?”
    “很近吗?”
    “前面左拐。”陆深道:“几步远。”
    楚熹听他这么说,愈发饥肠辘辘:“那,就去拿块糕点吃。”
    三人来到之慧的住处,倒叫之慧一愣:“你们怎么在一块呢?”
    “我要去找谢燕平,正巧碰见他俩。”楚熹哼哼唧唧的朝之慧撒娇:“之慧姐姐,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快要饿晕过去啦。”
    陆游心中一动。
    她怎么不这样叫我哥哥?
    对了,她起初也是叫过的。
    想到这,不禁暗自失落。
    之慧虽在自己院里为出嫁做准备,但府中大事小情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她知道楚熹相中了谢燕平,也知道婉如和之敏为明山之死和楚熹起了嫌隙,不免感到遗憾,她其实很喜欢楚熹这性子,奈何缘分强求不来。
    楚熹和陆家没缘分。
    “楚妹妹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不用太麻烦,我吃两口糕点垫垫肚子就好啦。”
    之慧闻言便吩咐婢女去准备糕点,又给楚熹和双生子煮了一壶花茶:“你们可是有口福,这煮茶的水是今日清早送来的山泉水。”
    “山泉水是不是,有点甜。”
    “正是呢,想不到楚妹妹对水也很有一番体会,我这还有年前存的梅上雪水,待会拿来给楚妹妹尝尝,沂都好不容易下回雪,就收了一坛,我平时都不舍得喝呢。”
    “不用!真的不用!”
    “别客气嘛。”
    “我不是客气,我不配。”
    楚熹无比真诚的眼神逗笑了之慧,连双生子也不由的弯起嘴角。
    之慧无意间瞥到双生子眼里的笑意,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下一惊,却说不出个中缘由。
    吃过糕点,从之慧院里出来,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谢燕平住处。
    谢家的小厮瞧见楚熹,赶紧迎上前:“楚小姐怎么来了。”
    “你家公子呢?”
    “公子正在练字,小的这就去请他,楚小姐稍候片刻。”
    温润如玉的公子与笔墨纸砚无疑是绝配,楚熹本想跟过去看看,无奈文化水平有限,怕谢燕平挥墨过于潦草,使她露怯出丑。
    转过身,对双生子道:“多谢你们送我过来。”
    陆游挑眉:“你这一声谢未免太值钱了。”
    “……你应该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我又不是燕平公子。”
    楚熹一怔,笑了:“那你说,我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你……”陆游想说,你也得请我们到外面吃一顿,话未出口,被陆深截下:“他和你玩笑,不必当真,若没旁的事,我们便先走了。”
    “我是真心谢你们的,这样,何时你们去安阳,我带你们在安阳城里好好玩一圈。”
    “嗯,我记下了。”
    陆深说完,转身离开,饶是陆游还不想走,也不得不跟上去。
    陆深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他,事实上只有陆游在追赶:“你这是急着去哪?”
    陆深停下脚步,冷冷的看向陆游:“你赖在那是打算做什么?”
    陆游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兄长发觉,脸骤然涨红:“我……”
    “她和谢燕平的事已然定下来了,你就算后悔也没用,此时后悔,只会平白惹人讥讽。”
    双生子从娘胎里出来,虽只差了一刻钟,但兄就是兄,弟就是弟,泾渭分明,陆游在陆深跟前从来很恭顺,何况此事他丝毫不占理,便低眉顺眼,垂手而立,老老实实的听训。
    见他不反驳,陆深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沂都篇结束了,真快
    第32章
    陆城主呈给朝廷的奏折,从沂都送往辉州帝都,一路北上,途径锡州,信州,楚州,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十天以里,等摄政大臣们商讨完了,再把消息送回来,起码大半个月。
    届时距谷雨之期也不剩几日。
    宁城主心急如焚,又不敢擅离沂都,只好派信回西丘给长子,命他严兵整甲,防患于未然。
    殊不知同那封信一块回去的,还有薛进给西丘细作的密函。
    苍穹之上,暗云涌动,连楚熹都感觉到这天下即将大乱,偏有一人,依旧殢于玩乐,只那么一桩愁事,就是没人同他玩。
    “哎……这人都上哪去了。”宁繁金叼着根草,百般无赖的委顿在树荫下,看看虫,看看云,看看胸大腚圆的婢女,觉得这一天天过得实在没滋味,还不如前些日子他们一大帮人追着楚熹跑来得热闹。
    如今楚熹和谢燕平定下来了,他不好再去凑趣,薛进懒得理他,他懒得理宁扶林,那陆家双生子也像闺阁小姐似的足不出户。
    没劲,太没劲。
    要说沂都城里找乐子的地方是挺多,可那些个销金窟锦绣窝,若想玩得痛快,兜里不揣几百两银子怎么能行。
    宁繁金没银子了。
    宁城主交代的差事他没办好,因此断了他的口粮,他现在满兜划拉也就十两银子。
    正难过呢,斜眼瞧见楚熹和谢燕平从远处走来。
    不然……去找这楚貔貅家的小貔貅借点银子使使?
    还是算了。
    宁繁金死也张不开这个嘴。
    他长叹一口气,又仰头望天,只当自己又省了一大笔钱。
    楚熹压根没看到宁繁金,犹自垂首摆弄着谢燕平送她的九连环:“这个东西到底怎么解开啊。”
    “其实不难,你要有些耐心。”
    “我真的已经很有耐心了,你就教教我吧。”
    谢燕平轻笑一声,将九连环从她手中接过,三两下便复原,然后温声细语道:“这样,先把第一个环和第三个环取下来,再把第一个环放回去,第二个环取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前三个环都解开了。
    楚熹不由惊呼出声:“哇,怎么到你手里就这么容易。”
    “后面几个和前面是一样的,你试试?”
    “不不不,你先解一次。”
    谢燕平依言将九连环完全解开,每一个步骤都说的非常细致,末了问楚熹:“会了吗?”
    楚熹重重点头,信誓旦旦的说:“这回会了!”
    过一会,那九连环又乱作一团。
    “……眼睛会了,手还不会。”
    楚熹是真弄不明白这玩意,也是真诚心想学,谢燕平便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给她演示,就差手把着手教她了,可她总是到最后几步的时候乱套。
    自己都不禁心烦:“搞不懂,你还是放弃我这个笨徒弟吧。”
    谢燕平若做人民教师,一定是个伟大的人民教师,若做男朋友,也一定是个最懂事的男朋友,楚熹让他白费了一番口舌,可他不闹也不怒,只笑着说道:“没关系,本就是给你解闷的,为这个惹你怄气,反倒是我的错了。”
    听听。
    那些带女朋友打游戏,输了还埋怨女朋友的狗男人都来听听。
    什么是真!男!人!
    楚熹心里那丁点烦闷顿时烟消云散,将九连环交给一旁的冬儿,仰着头对谢燕平道:“老爹说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家。”
    谢燕平笑而不语。
    楚熹看他修眉俊眼,温文儒雅的模样,忍不住挑拨道:“你回合临以后会想我吗?”
    谢燕平微微抿唇,他的唇不似薛进那般看起来就软软的很好亲,有些薄,色泽浅淡,笑起来还好,不笑便会显出几分冷厉。
    “会吗?”
    “我会给你写信。”
    谢燕平是很内敛的人,从不开口说心仪,喜欢,中意,这类过于张扬的词汇,想念自然也如此。
    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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