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说了不会替父亲做决定,自然会事先告知他,岳父大人给出的两个选项。
    但他没有专门给父亲写信,而是在给干娘的问安信中提及了此事。
    长公主让人把地图拿来一看,好家伙,都够远的。
    不过潮州是沿海的,依旧可以坐船直达,无非就是多在海上漂几天,问题还不算太大。
    广西按察司的驻地可在桂林,去一趟那是要跨越山河大海了。赵郎要是到那里做官,真就几年见不着面了。
    赵守正倒是挺想去桂林的,桂林山水甲天下,人稀事儿少风景好,正好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好好休养下自己的老腰。
    可面对表妹的眼泪汪汪,他只好无奈选择了去潮州……
    不过等正式任命一层层传达下来,少说得一两个月时间。赵二爷嘱咐众人,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早早陷入迎来送往的人情应酬中,影响了开春后的诸多工作。
    何文尉等人自然恭声领命。
    这下再打牌也不合适了,三位佐贰便告辞出去,要抓紧给手头工作收尾。
    离开了后衙,白守礼忽然小声道:“两位,这一切是都安排好的吧?不然怎么这么巧,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你这家伙,少异想天开了。”何县丞却一脸淡然道:“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决定吏部的任命?真有这么大本事的人,也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角色的。”
    “是吗?”白守礼想说,是不是赵公子在京里活动的?但他只是胖,又不是傻,这种猜测怎么会贸然说出口。不过他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答案,这样既能印证他的猜测,又能显得他更高明一点儿。
    于是白守礼看向熊夏生道:“老兄,你怎么看?”
    “这都是福报啊。”却见熊夏生一脸的虔诚道:“还记得南山寺的佛祖显灵吗?”
    “哦,是啊。”白守礼一个激灵,赶忙双手合十道:“赶明儿得好好去谢谢佛了。”
    “同去同去。”何文尉哈哈一笑道,好像也很认可这个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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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做好事不留名的赵公子正在香山书院中,为记名弟子们进行考前特训……
    香山位于京郊,是西山山脉的发端,地势险峻、苍翠连绵。自金元时便被纳为皇家园林。当初赵昊想把书院建在玉渊潭,那里却被武清伯李伟父子圈占起来。长公主便帮他将香山南麓闲置的法海寺买下改建。
    那法海寺就在长公主送给他的七里庄庄园西侧,两地间有一条十里马道相连。赵公子每日上午乘车自庄园出发,到书院督促弟子学习,黄昏时离开书院返回庄园休息。风雨无阻,一日不辍。
    经验证明,这种考前特训是很有必要的。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尤其是新科举人,自打秋闱放榜后,就一直处于中大奖之后极端浮躁的状态。
    这种浮躁状态会一直伴随着他们,从省里到京里之后,也依然高烧不退。举子们整日价到处拜会同乡前辈,接受同乡富商的宴请。同乡举子之间更是要轮流做东,相互宴请……当然,都是以办文会的名义,只是地点总会选在八大胡同之类的烟花之地。
    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写文章也是一样的道理。比如作家,偷懒几日就愈发不想写更新,勉强坐在桌前写出的文章也是面目可憎,让人作呕。
    举子们几个月荒废下来,等临近考试时想静下心来,临阵磨枪,才发现已经彻底没了状态。结果硬着头皮进去贡院,十成的功力发挥不出五成,自然纷纷落榜。
    这也就是为何新科举子总是在会试时折戟沉沙,每次两榜联捷者,不过区区百十人。
    作为一个诞生于内卷国度的做题家,赵昊虽然对科举考试的内容很抓瞎,可他对如何应考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规定弟子们在腊月初一前进京,并集体入住香山书院,进行为期两个月的考前培训。同吃同住,严格作息,就连过年都没放假。用紧张规律的学习任务,帮助弟子们摆脱浮躁,进入考前自信镇定的心理状态。
    除了由王武阳、于慎行、陈于陛几个入室弟子每日代师传艺外,他还把申时行、余有丁等之前三科的三鼎甲请到书院来,给弟子们进行定期专题讲座。全方位的对他们进行针对性辅导,让他们能意识到会试与乡试的不同,提高八股文审题的能力,传授他们破题的技巧等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帮他们分析考官的偏好,有针对性的调整作文调性,以增加高中的可能。
    虽然考官人选要在考前几天才公布,但大明官场是一个按照惯例运行的地方,打破惯例是很不受欢迎的,所以大致都能猜出,这届的主考会是谁。
    因为有新科进士拜会试主考为座主,结成官场师生关系的潜规则,所以按照惯例,内阁大学士都会轮到一次建立派系,哦不,担任大主考的机会。
    如今内阁四位大学士,首辅李春芳乃上届主考,次辅高拱更是上上届的主考,是以这两位就排除在外了。
    那就只剩张居正和赵贞吉两位人选了,而张的排名高于赵,又是帝师,还是高阁老的亲密战友,横看竖看隆庆皇帝也不会弃他选赵贞吉当主考的。
    至于副主考,人选可就多了去了,但像余有丁,申时行这些已经开坊的老翰林,对詹翰词臣这个小圈子已经入掌上观纹,都猜这次的副主考,极可能是詹事府詹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吕调阳。
    他们告诉赵昊,当年高阁老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吕调阳是国子监司业,给他当副手。两人共事多年,十分愉快。高阁老对吕宫端评价十分高,按照他举贤不避亲的作风,肯定要抬吕入阁的。那先当一届副主考,下届再当主考,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甚至连十八房同考官的人选,都有规律可寻。基本上,考评优秀的翰林们,都要轮一次同考官的。
    比如王锡爵上届因为王鼎爵会试的缘故,申请了回避,这届他肯定逃不了。
    而王鼎爵和于慎行也因为是上届三鼎甲的缘故,会比同年的翰林,早一科充任同考官。但于慎思要参加此次会试,所以于慎行也会申请回避,不会担任本届同考官,依然可以正常来书院代师传艺。
    所以为了避嫌,这次集中培训王家兄弟都没露面,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朝廷召唤。
    不过按例,同考官不应皆由翰林充任,也要从六部和地方抽调部分,所以他们也只能猜个七七八八,但就这已经足够了。
    根据这些信息,他们可以大体猜出主考官出题的范围,并指点考生们各房考官偏爱的文风调性。
    其实不止香山书院,大家都会猜考官猜题,但想猜得准猜得中却全凭实力了。尤其在这个资讯极不发达的年代,没有顶级的人脉,得到局内人的指点,靠自己瞎蒙,或者参加几场文会,得几个同乡前辈的指点,根本就是盲人摸象,离题太远。
    而且每届的考官都不一样,所以上次会试的经验,完全无法为此次会试作参考。可又有多少人能得到这种即时的情报和准确的分析呢?
    这也是为什么海瑞,李贽,何心隐,罗汝芳等一大票才华出众的读书人,都止步于举人,死活考不中进士的原因。
    以他们的智慧自然能看透,国家的抡才大典,早已经沦为了少数人的盛宴。他们这些没什么背景的乡巴佬,能中个举人就是幸运了,还要啥自行车?
    当然要想高中也不是没办法,多多钻营,好好跪舔,早日抱上大腿,自有大佬帮你搞掂这些。然而海李何罗这些耿介之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是以看透之后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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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院还会进行定期模拟会试,并由翰林们模仿本届考官的偏好,进行阅卷评判,一对一辅导。
    再辅以科学饮食、科学作息,让应试的举子们,从各种意义上,调整到最佳的应试状态。
    以有备攻其无备,焉能不克?
    是以举子们考出好成绩,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二月乙亥,圣旨下来,命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为会试主考官;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吕调阳为副主考,会试天下士!
    王家兄弟也毫无意外的名列同考官之列……
    二月初八考官进贡院。初九,隆庆五年会试正式开始。
    十二日第二场。
    十五日第三场。
    然后就是糊名、誊录、校对,由同考官分房阅卷并进行预选,送主考官审阅并拟定名次,写成‘草榜’……那一系列阅卷流程,前番尽详,无须赘述。
    到了二月廿七,两位主考张居正、吕调阳,会同礼部知贡举官殷士儋,共同正式确定录取名单。
    翌日发榜,共录取于慎思等中式举人四百名。
    其中,八十一人出自玉峰书院和香山书院……
    ps.惭愧,才刚写完一更。但说了话得算不是,还是会写出第二更的,但肯定很晚,别等,明早起来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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