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了前店,赵昊又来到后面偌大的染坊中。
    染坊里,最夺人眼球的自然是那数百具,两丈多高的木架。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料,像一面面长长的旌旗,在微风中飘荡。
    赵昊在影视剧中倒是常见这场景,一般要么是杀人,要么偷情,反正都儿童不宜的画面。知乎知乎,具体都有什么来着?
    阮范告诉赵昊,这大架子叫晾布架,用于晾晒印染好的布料。
    赵昊收起旖旎的想法,绕过了挂满故事的晾布架。便见上百口大缸,整齐的摆放在空地上。每口缸上都放着块木板。
    不用阮范介绍,赵昊也知道这是染缸了。因为他看到有工人,从缸里把布捞出来,放在担缸板上沥水。
    缸后还埋着一排光滑的木桩。工人将控水后的布,套在木桩上。另用一根短木棍插进去拧绞去水。地上淌的水五颜六色,霎时醒目。
    赵昊心说,这得亏没有环保部,不然非罚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他这才发现这场院中间高、两边低,这样不管晾布架滴下来的水,还是染缸旁沥出的水,都流向作坊两边的暗渠,不至于让整个场院整日泥泞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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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这片露天区域,便进了烧火的大棚。
    只见大棚下,盘着几十口灶台,台上大锅里热水翻腾。
    灶台大棚也分左右两个区域。
    左边锅里煮的是清水。赤着膀子的工人,将一卷卷白色的松江布,小心投入锅中,然后用木棍轻轻搅拌,锅里就像绽开了一朵偌大的白牡丹。
    阮范告诉赵昊,染布前需先用清水煮过,以去布的‘浆力’……其实就是去除棉布中的淀粉成分,使其柔软易着色,经久不脱色。煮过的白布要送去控水晾干,才能再用。
    赵昊再看右边灶台旁,有穿着长袍,戴着围裙的染布师傅,端着盆往锅里下调好的颜料。
    他看过《大染坊》,知道染布师傅之所以能吃白面馍馍,全靠掌握着颜料的配方。这作坊里上千号人,所有的步骤都瞒不了人,唯有这调色一环,是师傅关起门来自己配的。
    为了保密,他们会让徒弟把许多无用的配料都放在屋里,让你猜不到他用了哪几样料,每样用多少。
    染料配好后,有的是直接把白布下进锅里同煮,这叫‘煮染’。但大部分还是等染料液冷却,加入染缸里浸染。
    染好的布晾干后,还得漂洗两到三遍去掉浮色。这一步,用的清一水都是女工。
    赵昊对此并不稀奇,因为自古以来,江南地区妇女出门工作的比例,都是全国最高的。
    漂洗过后,还有最后一步——碾布。
    这一环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染布的卖相。碾的好,可以让原本表面粗糙的手工棉布,变得表面平滑、色泽亮丽,品质大大提升。碾不好,染的再好也白搭……
    芜湖浆染业能冠绝全国,离不开本地大小荆山上,出产的石料性冷质腻,是最上等的碾石材料。芜湖浆染行会甚至将两座山买下来,不许外人开采,碾石原料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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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观完了所有流程,已经快中午了。
    其实赵昊个大外行,又能看出什么门道?只能通过作坊的布局、堆料井井有条,工人操作忙而不乱,推测出阮家的生产管理还是很有一套的。
    至于如何染布?也就看个热闹。只知道这里头门道很多,每一步都需要有经验的工匠把关罢了。
    午饭是在阮弼府上解决的。
    饭后小憩片刻,赵昊便从客房出来跟阮弼说话。
    阮弼早已在临湖的小楼中备好了茶点,恭候赵公子前来了。
    赵昊见他连阮范都支开了,就知道长公有体己话要说。
    “公子休息好了?”阮弼笑呵呵的为他沏上徽州本地产的黄山毛峰。
    “这么漂亮的园子里,怎么能休息不好?”赵昊呵呵笑道。
    “公子谬赞了,这里也就随便收拾了一下,充其量只能算是住着舒服。”阮弼意味深长道:“叶落总要归根,咱们徽商在外漂泊一辈子,临老了还是要回家的。”
    “长公离告老远着呢。还要继续领导芜湖同业啊。”赵昊呷一口毛峰,只觉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不由神情一振。
    “公子说笑了,令祖父都已经致仕两年了,我和他同岁,怎么能不考虑退下来呢?”阮弼轻叹一声道:“只是不像令祖那样有福气,生得好儿孙,可以了无牵挂,悠游林下。”
    赵昊心说,我爷爷操心的事儿可多了。天天在家里站岗放哨,累得人都瘦了。
    不过阮弼说这些是有目的的,赵昊也就没打岔。便顺着他道:“阮二哥精明强干,又跟着长公学了那么多年,一定能顶的起‘永兴’。”
    “不行啊。”阮弼却摆摆手,叹道:“这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手把手教了他十几年,他什么能耐,老朽最清楚。”
    “小二操持个‘永兴’没问题,甚至领导浆染行会也能勉为其难。”阮弼说着,幽幽看向赵昊道:“原来我也觉得他可以接班了。但现在,芜湖的浆染业面临灭顶之灾,我不敢放手了。”
    “晚辈所见一片欣欣向荣,哪来的灭顶之灾?”赵昊问道。
    “哈哈哈,公子就别装糊涂了。”阮弼笑着指指赵昊道:“能终结芜湖浆染业的,就是公子啊。”
    “我?”赵昊指着自己,一脸懵伯夷。天地良心,本公子如此善良,怎么会被这样误解呢。
    “呵呵,老朽听闻,江南集团成立了个纺织总公司?”阮弼笑问道。
    “不错。”赵昊点点头道:“下设一家丝绸公司,一家棉纺公司。”
    “老朽要说的就是那家棉纺公司。”阮弼淡淡道:“听说总……经理是翁老会长的儿子翁凡?”
    “嗯。”赵昊点点头,心说消息还挺灵通呢。
    “翁凡正在松江干什么,公子会不知道?”阮弼又问道。
    “集团下属的公司都是独立经营,自负盈亏的。”赵昊苦笑道:“他没必要事事向董事会汇报。”
    马秘书知道,这是公子又健忘的台词。赶紧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几句。
    ps.还有一更,不过还么写完,要等。明早看也一样。另外,明天岳父过生日,要请个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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