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苦笑道:“美人,奴婢的希望,还在美人的身上呢。所以,奴婢相信,美人定不会有事的。美人,还是天下百姓的希望呢。”
    说着,轻轻地转过身子,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殿中的圆桌边上,林秋儿的双手紧紧地捧着药碗,用双手护着碗中汤药的温度。
    看到娟儿出来,眉头一皱,双中带着无比的怨恨,冷冷一笑,端起碗朝着屋中走去。
    娟儿坐到桌边,抓着衣袖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抬头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空,慢慢地闭上眼睛。
    唇边,扬起一抹轻笑。
    就像个准备就义的英雄一般,在面对着死亡的时候,忽然之间变得自然而洒脱。就好像,在已经邓绥交谈之后,原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眨眼之间变得遥远而陌生。
    娟儿坐了片刻,扭头朝着半开的寝房看了看,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寝房之中,林秋儿搀着邓绥将汤药喝下,轻声道:“小姐,黄太医说了,必须得用外敷之药。只等那碎冰融尽之后,小姐伤痛稍弱了,奴婢便给小姐上药罢。”
    邓绥笑道:“无妨,眼下我感觉整个后背都已经麻木,不知痛为何物。你便给我上药罢。皇上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
    林秋儿将药包打开,揭开邓绥的衣服,轻轻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只等上好药,林秋儿担心邓绥受凉,便取了薄袄,盖在邓绥的身上。
    看着邓绥两眼中不满了血丝,面带忧郁,未有丝毫倦容之态。林秋儿搬了凳子,坐到床头,朝着邓绥道:“小姐,日后那娟儿如何处理?”
    邓绥疑惑地道:“如何处理?她怎么了?”
    林秋儿愕然地看着邓绥,道:“小姐,她今日如此不念情分,几乎将小姐打死了。难道,小姐还看不出她是听了娘娘的指唤么?”
    邓绥道:“秋儿,若非皇上身体抱恙,娘娘心思不在后宫琐事之上。今日你在寿先殿所说之言,恐怕性命难保。娟儿如此,非但是为了自保,还是在救我呢。”
    林秋儿急道:“小姐,娟儿跟随郑贵人三年之久,就连那郑贵人都不曾信任于她。后宫之中,似乎也无人不知道她身为娘娘心腹。为何小姐还如此相信她呢?”
    邓绥轻声道:“也许,等日后你才会明白,对一个人的信任,并非是好事。若是郑贵人信任娟儿,恐怕娟儿也无命活到现在了。”朝着林秋儿无力地一笑,道:“你只要记得,善人定会善报,便够了。”
    林秋儿在寿先殿中被过度惊吓,此时看着邓绥面色平静,心有余悸地道:“小姐,娘娘明明就是要害你,今天若是借着娟儿之手将你打死。那皇上此时生死未卜,恐怕宫中也无人能替小姐做主了啊。”
    邓绥吃惊地道:“原来,你还知道。”压低声音,朝着林秋儿道:“所以,娟儿如此,非但是自救,也算是救我一命了。娘娘今日能饶过我,也算是开恩了。”
    也许,在阴孝和的心中。皇帝之命,定是无力回天。她之所以未曾着急对邓绥下手,便是要慢慢地将她折磨至死。娟儿毫不留情地杖责,将邓绥打了个半死,阴孝和出了心中恶气,自然不会着急取邓绥性命。
    林秋儿紧张地看着邓绥,道:“小姐,那娘娘竟有如此胆子,敢谋害你?”
    邓绥冷冷一笑,道:“恐怕,当下她连皇上都不曾放在眼中,更何况是我呢?”
    眼下,在整个皇宫之中,除了长秋寺,恐怕皆在阴孝和的掌控之中。加之那阴纲在朝中甚得人心,若是皇上真遭不测,阴孝和势必如同窦太后那般,顺势掌权。窦太后之时,后宫之中还有太子之身。眼下,和帝继位数年,也未曾诞下龙脉。
    若是阴孝和得道,整个天下将无人能撼动她的身位。似乎,这所有的一切,自从阴孝和进宫之后,便已经开始策划一般。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是赢家。就是皇帝一世安稳,她也永远是一人之下的皇后之身。
    林秋儿紧张地道:“小姐,若是那皇上真的出了差池,我们怎么办?”
    “若是皇上真的出事,不是我们,整个天下都会遭殃了。”
    邓绥轻轻地闭上眼睛,道:“你若是不累,便出去吃点水果了。今日竟然未把你吓坏,好像你也进步了不少。此时我真的累了,便睡了罢。”
    林秋儿点头道:“小姐放心睡觉罢,如此趴着睡,恐怕小姐会做噩梦。奴婢不困,便在此守着小姐。只等明日一早,奴婢再好好休息。”
    邓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无比的虚弱,慢慢地睡了过去。
    林秋儿趴在桌边,定定地看着邓绥。
    双目之中,无声地流出两窜热泪。
    椒淑殿中。
    娟儿抬手轻轻地敲门。
    屋中传来阴孝和的声音,道:“是娟儿么?”
    娟儿答道:“是奴婢。”
    “你进来罢。”
    娟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阴孝和坐在桌边,脸上带着得意的轻笑,朝着娟儿道:“那邓绥如何了?”
    娟儿连忙跪地,道:“回娘娘,黄大人去过了,给邓美人拿了几包药,便离开了。”
    “那黄大人未曾给邓绥把脉诊治么?”阴孝和疑惑地看着娟儿,道:“随便拿了两包药?”
    娟儿点头,道:“邓美人身伤甚重,恐是黄大人不方便进屋,故而也未曾给美人诊治。”想了想,道:“那黄大人似乎不愿意给美人看病,未作停留,便走了。”
    “黄大人果然太会见风使舵了罢。”阴孝和冷冷一笑,道:“恐是他觉得给邓绥看病也是枉然,故而也不想浪费时间。”
    伸手取过盘中的苹果,递给娟儿,道:“你起来罢,此时无人,休要如此拘束。”
    娟儿连忙站起身子,上前双手接过苹果,道:“奴婢多谢娘娘。”
    “本宫今日见你,杖责之时,好像要邓绥的命一般。本宫看,那邓绥至少也是半死了,你如何能下此狠手呢?”
    娟儿紧紧地咬着牙齿,哽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自从三年前到凤凰殿中,便从未得到过信任。郑贵人说话之时,皆是有意支开奴婢。那邓美人也是,一直都说奴婢是娘娘的人,就连那林秋儿也时时欺负奴婢。”
    双目中带着几分愤怒,抬起头,道:“奴婢今日,算是出气了。纵是将邓美人打死,皇上降罪斩了奴婢,至少也值得了。”
    阴孝和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吃了水果之后,便到屋中守候皇上罢。若是皇上有事,速速出声召唤。”
    娟儿恭敬地道:“娘娘放心,奴婢便是过来帮忙的。眼下时辰甚晚,娘娘也便安心休息。”
    说着,朝着寝房中走去。
    进得屋中,娟儿轻轻地坐到椅子上。
    看着面色发黑的和帝,娟儿的双目中涌起一抹温热。两串热泪悄然而落。
    轻轻地站起身子,走到寝房门口,看了看空旷的大殿。伸手将门关上。
    走到床边,凑到和帝的耳边,低声道:“皇上,今日邓美人在寿先殿中,替皇上受了桃木杖责。眼下,身伤甚是严重。若是皇上再不好起来,恐怕邓美人必有性命之忧。”
    那昏迷中的和帝紧闭的双眼睛,发出一阵颤抖,慢慢地睁开眼睛。
    扭头看了娟儿一眼,张了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娟儿轻声道:“皇上安心罢,美人已经安排人出宫去接礼郎中了。宫中太医无能,耽误了皇上病情。只要皇上能挺住,定还有希望的。”伸手轻轻地拉了拉被子,凑到和帝的耳边,道:“奴婢受美人之托,过来照顾皇上,所以皇上便放心。”
    和帝轻轻松地吐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惨淡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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