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郡木然地看着邓绥,死死地咬着嘴唇,颤声道:“你,你好狠毒。”
    闭上眼睛,两串热泪无声地流出。
    邓绥轻咳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窜到郑长郡的身边,抱着她的身体,朝着阁楼中翻滚而去。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席间一阵掌声欢呼,百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邓绥转身朝着郑麟躬身道:“郑统领,适才多有冲撞,还望勿怪。”
    郑麟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托起,朝着和帝跪地道:“皇上,府上无能,给皇上添忧了。臣无颜面对皇上,就此辞官归田,还望皇上看在长郡失了心智的份上,留她一命。”
    和帝紧紧地咬着牙齿,双目中带着锋利的寒光,厉声道:“黄大人何在?”
    席间一个身影急忙走出,朝着和帝跪地,道:“皇上,臣在。”
    “日前郑贵人情绪不稳,受了刺激。朕交代下去,让你等设法施救,可曾落实?”
    “回皇上,下官等已经商量对策,给郑贵人下了方子。”黄太医惊恐地抬头,轻轻地看了一眼郑麟,颤声道:“恐是那郑贵人噩梦缠身,乱了心智。故而一直以为有人要陷害于她。定是那汤药也未曾服用。”
    和帝闭上眼睛,齿间传出阵阵碎响,仰头发出一声长叹,道:“天灾未绝,人祸不止。难道,是要朕的命么?”
    邓绥走上前去,凑到和帝的耳边,沉声道:“皇上,休要因为贵人之乱误了盛宴。此时那贵人已被人擒下,定无性命之忧。皇上休要恼怒,安心用膳罢。”
    “朕,此时还有心情么?”和帝双目中带着冰冷的杀气,厉声道:“给朕将郑麟和郑长郡,打入死牢。只等明日一早,再作定夺。”
    邓绥目光一动,急道:“皇上,这宴会安全,乃是统领安排。如此草率而为,若是让居心叵测之人乘乱而入,不是正中他人下怀了么?”
    说着,轻轻地扭头看了阴孝和一眼,微微一笑,道:“郑贵人日前便因噩梦困扰,乱了心智。恐怕也是因梦境噬心,分不清是梦是醒。若是皇上因如此意外之事,便将郑统领兄妹打入死牢,公平么?”
    “那你倒是说说,如此亵渎皇威之罪,该当如何?”和帝冷声道:“难道,就此作罢,便如未曾发生过么?”
    邓绥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郑贵人如此,也是身不由己。恐怕她是乱了心智,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皇上何不如让人将贵人送回凤凰殿中,严加看守。这郑统领本就是无辜之身,若是皇上妄加罪罚,恐让朝臣心中存有异议。”
    郑麟心中一动,忽地想到郑长郡说过的话。朝着邓绥道:“多谢美人替下官说话。既是我郑府之人扰乱皇宴,自是要承担后果。”
    直起身子朝着和帝,道:“皇上,念在臣数代为皇上效力,从无二心的份上。也休要影响赏月之宴,先将臣关押再作定夺。”
    身着黑衣的董小鱼搀着郑长郡,走出阁楼。
    邓绥朝着林秋儿道:“快扶贵人。”
    林秋儿连忙跑过去,伸手搀着郑长郡。
    董小鱼走到和帝的面前,躬身道:“皇上,贵人恐是近日未曾睡好。加之噩梦缠身,故而失了心智。适才属下已经封了贵人穴道,皇上,如何发落?”
    和帝牙齿紧咬,转身大步地走到郑长郡的面前。只见郑长郡的脸上,带着苍白的乌青,双目迷茫,目光漂浮,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咬牙沉声道:“速速将她送回凤凰殿,你也便留在凤凰殿中看守,休要再出任何差池。”
    禄安和福安一听,连忙走上前,将郑长郡搀上莲轿,朝着外面走去。
    董小鱼朝着郑麟沉声道:“统领,属下适才试过贵人脉门。贵人脉象紊乱,犹如受了惊吓一般,必是心智不明。”
    和帝紧紧地咬着牙齿,走到三人面前,沉声道:“董副卫,你立即动身过去,给朕守在凤凰殿中。”
    董小鱼点了点头,恭敬地道:“皇上放心,属下已经封了贵人穴道。两个时辰之内,贵人无法动弹。属下这就过去,定会看好贵人,不再生出乱子。”
    说着,起身朝着院外跑去。
    和帝冷冷地看着郑麟,道:“你起来,今日盛宴之下,也断不能有罪罚之例。只等日后,朕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郑麟紧紧地咬嘴唇,站起身子,咬牙道:“多谢皇上,臣甘愿受罚。”
    那地上的黄太医身体发出一阵颤,不敢抬头。
    身为宫中太医之首,郑长郡在如此盛宴之上扰了皇帝兴致,如此大罪,等同祸乱。
    和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无奈的冷笑,道:“也罢,虽你等有失职之处,也并非责任在你。今日盛宴,皆为祈福,也便休要再生不祥之事。起来罢。”
    黄太医颤抖着站起身子,道:“多谢皇上。”
    和帝朝着禄公公挥了挥手,道:“休要扰了大家兴致。”
    禄公公沉声道:“宴会开始,大家也便休要深究。”
    台上琴瑟之声响起,重臣举杯,朝着和帝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帝伸手拉着邓绥的手,端起酒杯,朝着百官道:“谢众卿,适才偶有意外,休要扰了大家兴致。晚宴之后,一切照旧。”
    唱酒之后,众人在歌舞声之中举杯互祝。
    一时间之间,歌舞升平,席间一片热闹。
    邓绥端起酒杯朝着阴孝和道:“娘娘,奴婢自进宫之后,深得娘娘照顾。奴婢,敬娘娘一杯罢。”
    阴孝和的脸上,带着深沉的微笑,端起杯子,柔声道:“绥儿果然是心明大义之人,若是无你,恐怕适才那郑长郡真的跳下来了。”
    和帝目光一冷,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容日后再议。”
    阴孝和连忙道:“妾身嘴碎,实在不该。”扭头朝着邓绥,道:“平日本宫身体难胜酒力,可是今日大喜之日,也便陪绥儿一杯罢。”
    龙口青铜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仰头喝下杯中佳酿,相互夹菜,异常亲热。
    和帝看着身边的郑麟面色沉重,低声道:“郑统领,休要扰心。是非对错,朕自是心中有数。此时长郡已无事,你也便休要忧心。这中秋之后,朕还有事交代。”
    说着,举起酒杯,笑道:“朕,敬你一杯。”
    郑麟的双目中,含着几分晶莹,哽声道:“臣府不力,给皇上添忧了。臣,罪该万死。”颤抖的双手,举起酒杯,仰头喝下。
    阴孝和冷冷地看着郑麟,只等郑麟喝下,柔声道:“统领休要忧心,日后还是想想如何诊治长郡之疾。幸而今日无事,否则本宫日后如何面对后宫。”
    轻轻地瞟过和帝的脸,微笑道:“本宫今日身有不适,加之适才喝了酒。不如妾身先退下,休要扰了皇上兴致?”
    和帝冷冷一笑,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回罢。”
    阴孝和轻轻地站起身子,朝着和帝躬身道:“妾身,退下了。”
    何绫儿连忙走到阴孝和的身边,搀着阴孝和朝着莲轿走去。
    和帝见邓绥面色平静,竟无丝毫惊恐慌乱之色,笑道:“绥儿,适才那郑长郡,可曾吓到你了?”
    邓绥微微一笑,拎起酒壶往杯中倒酒。轻笑道:“奴婢只是担心,若是贵人出了差池,不单是这赏月之宴受了影响,恐怕郑统领也会受之牵联。眼下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痛失爱将,定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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