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枫那深邃的眼神,清晰而霸道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纵是过了三年之多,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神,似乎就像是昨日之近。
    她之所以能在一面之见后,便冒险给谢流枫推荐之信。便是因为她从他的双目之中,看到一股正义而近乎偏执的忠良之性。
    世间之人,皆隔皮难猜。可是从第一眼见到谢流枫的时候,邓绥便知道他断然不会是奸诈之辈。
    不管一个人有多会伪装,可是他的眼神断然伪装不了。那清澈干净到极致的双眼,似乎是连着他的心脏。只要看上一眼,便能直视他的内心。正如适才这般清澈的双目一般,通透敞亮,从内而外,透露着一个刚正不阿的正义之气。
    林秋儿和宫女将饭菜取出,摆放在圆桌上。
    邓绥刚刚坐下,便听到宫女的声音传来:“美人,好像娘娘过来了。”
    邓绥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朝着门外走去。
    还未到门口,边听阴孝和那清甜的声音传来,道:“绥儿,你可曾好些了?”
    邓绥连忙答道:“奴婢,奴婢见过娘娘。”
    躬身施礼之后,连忙上前搀扶着阴孝和,走到屋中,恭敬地道:“娘娘,奴婢身体无恙,还有劳娘娘跑一趟,奴婢实在心中有愧。”
    阴孝和看了看桌上饭菜,眉头一皱,朝着门口的宫女道:“此时已过了午膳之时近一个时辰,你们是如何侍候美人的?”
    邓绥连忙道:“娘娘休要怪罪她们,是奴婢从南寝宫回来甚晚,故而才会候至此时。”
    轻轻地看了阴孝和一眼,只见她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似乎心情甚好。轻声道:“娘娘过来,可是有事?”昨日见阴孝和之相,必是气急攻心。可是眼下看来,面带春风,似乎心情大好。未见丝毫不悦之色。
    阴孝和哈哈一笑,道:“本宫过来,主要是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若是因为本宫胡乱喂食,让你伤了身子,恐怕也无法与皇上交代啊。”朝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那随身宫女上前,送上一个盒子。
    阴孝和笑道:“你经常会有逆反之相,必是脾胃欠佳。本宫先早之年,也时常如此,纵是宫中太医,多方调理也收效甚微。后来家父寻得民间偏方,虽是粗俗草药,效果却是异常显著。故而今日特地送过来,在这换季之时,多多补气养身,也算是防范于未然。”
    林秋儿连忙上前,接过盒子。
    邓绥起身体垂首,道:“多谢娘娘,娘娘好意,奴婢真无法报答。日后若是娘娘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奴婢定会尽力。”
    “本宫未曾想到,你竟如此有心。”阴孝和站起来,走到邓绥的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本宫进宫数年,皇上从未说过要至我府上看看。今天前往椒淑殿中,便说要带本宫回府探亲,也好让我阴府面上有光。”
    邓绥点了点头,垂首道:“如此一来,不只是皇上能出宫散心,娘娘也正好可以回府看看了。奴婢,恭喜娘娘。”
    阴孝和凑到邓绥的耳边,柔声道:“本宫,是要谢谢你。若是无你与皇上说,恐怕皇上永远都不会想到如此铺张出宫,绥儿,想必是日前本宫误会了你的好意,你也便休要往心里去。”
    轻轻地拍了拍邓绥的手背,笑道:“本宫先前也不知皇上为何会厉言相加,想来也是本宫愚钝,误会了皇上了。”
    邓绥吃惊地看了看阴孝和,摇头道:“娘娘误会了,那皇上要陪同娘娘回府探亲,也便是皇上本意。并非奴婢恳求皇上。”低头沉思,道:“先前奴婢担心娘娘生气,恳求皇上往椒淑殿中给娘娘赔不是,皇上都不肯,还责罚了禄公公。又如何会听奴婢之言呢?”
    她的心中一阵奇怪,这皇上出宫之事,阴孝和怎会知晓得如此之快?难道那皇上出了邵阳殿之后,便前往椒淑殿中去了么?
    可是,这邵阳殿离椒淑殿甚远,皇上纵是过去,恐阴孝和也断然不会来的如此之快罢。
    阴孝和哈哈一笑,摇头道:“绥儿,你果然如皇上所说,行事过于谦虚低调。本宫听闻皇上心焦于州县虫灾之患,本想过去看看的,未曾想到才到御书房中,便碰见皇上了。皇上亲口对本宫说的,是你让皇上随本宫回府探亲,也好出宫去散散心。”
    双目之中带着无限的惊喜,仰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道:“就连本宫也不曾想到,如何缓解皇上的焦虑之心。又怎敢与皇上提出回府探亲之事?本宫真要谢谢你,替本宫想出这般两全其美之法。不但能让皇上出宫散心,还能让本宫回府上看看父母。”
    邓绥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也是皇上该行之礼,娘娘早已经贵为皇后,皇上也还未曾出过宫呢。前几日奴婢不懂事,冲撞了皇上,让娘娘受累。也正好回府上去放松一下心情。”
    阴孝和点了点头,道:“所以本宫便从御书房过来的,未来得及回椒淑殿去。就连那偏方之药,都是差了绫儿前去取得。”
    邓绥面色一红,笑道:“娘娘有心了,奴婢定会好好调养,不负娘娘期望。”
    阴孝和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道:“这饭菜恐快凉了,你便快吃罢。本宫先回去准备一番。”
    邓绥恭敬地垂首道:“奴婢,恭送娘娘。”
    阴孝和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出得门外,回头朝着邓绥道:“本宫适才过来之时,似乎看见谢大人出去了?”
    邓绥点了点头,道:“那谢大人数年前受之奴婢府上之便,过来道谢的。”
    “哦。”阴孝和点了点头,道:“本宫也听说了,原本他受之窦统领,原本有乱党之嫌。便是有邓府担保,皇上才破格重用的罢。”
    呵呵一笑,道:“这寝宫之地,太医都多有避讳。日后还望绥儿注意一下,那朝官为成男之身,断不能私进寝宫之所。此时你已贵为美人之身,避嫌之讳,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林秋儿急道:“那谢大人不曾进得房中,小姐也是在厢房中隔屏而见的。”
    “这丫头倒是眼明,看来学得还不错。”阴孝和朝着林秋儿微微一笑,大步地朝着院中莲轿走去。
    只等阴孝和上了轿子,林秋儿猛地一跺脚,急道:“这皇后果然没安好心,若是那嘴出去之后,与皇上胡乱传说,小姐恐怕又要被冤枉了。”
    邓绥看着远去的莲轿子,眉头轻轻皱起,摇头道:“秋儿,娘娘说得对。若是这宫中毫无规矩,那成何体统?娘娘这也是善意提醒,日后多多注意一下便好。”
    林秋儿吐了吐舌头,道:“小姐,饭菜都凉了,快些吃罢。”
    招呼着宫女,给邓绥盛饭瓢汤。
    邓绥想着阴孝和的话,心中忽地变得沉重。
    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冥冥之中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关联。
    这样的关联,似乎很遥远,又好像是近在咫尺一般。
    这种似乎根本就毫无关联的关联,让人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心悸而且莫名的恐慌。
    这种关联,就像生与死的关联一样。
    原本以为遥遥无期,可是总会在某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变得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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