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金色的身影,似乎带着一股冷风,迎面吹了过来。林秋儿情不自禁地一个战栗,惊恐地后退数步。
    邓绥连忙急步走到门口,却见和帝双手倒背,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那一身金色的龙袍,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皇,皇上?”邓绥吃惊地看了看和帝的身后,禄公公垂首跟在后面。在禄公公的身后,有四五个宫女手托方篮,垂首而立。
    “怎么,不让朕进屋么?”和帝轻轻地皱起眉头,凑到邓绥的面前,沉声道:“还是不将朕放在眼中么?”
    邓绥吃惊地看着屋外的天空,适才还是细雨绵绵的天空,竟不知何时已经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这皇帝果真是真龙天子么?就好像皇帝所到之处,那天上的乌云都尽数散开,露出蔚蓝如碧的天空。怪不得那一身金色的龙袍会那般的晃眼。
    “邓小姐。”禄公公轻轻地唤了一声,低声道:“还不快迎驾?”
    邓绥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朝着皇帝跪地,道:“奴婢,奴婢见过皇上。”
    “免礼罢。”和帝冷冷一笑,竟不顾邓绥,从她的身边跨过,径直朝着屋中走去。
    禄公公连忙上前,伸手搀着邓绥,沉声道:“皇上知道邓小姐不曾进食,故而命老奴备了饭菜送过来。”说着,凑到邓绥的耳边,道:“皇上下了朝,也不曾用膳,说是过来与你一同用膳。”
    邓绥点了点头,道:“多谢禄公公,可是那皇上到这储秀宫用膳,恐不妥罢。”
    禄公公小声地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他高兴在何地用膳,那是皇上的自由。你怎生如此不明眼,原本皇上心情甚好。先早之前老奴交代的礼规都不记得了么?”
    邓绥连忙道:“奴婢一见到皇上便慌了神,还请公公勿怪。”说着,连忙朝着屋中走去。
    林秋儿搬了椅子,让和帝坐下。
    宫女送上饭菜,未曾想到,那屋中方桌甚小,十几个菜碟竟放不下。
    这储秀宫宫女落身之所皆是按照晋身之位分住,宫屋虽有不小,可是这饭桌刚好够平日的四菜一汤。
    禄公公见和帝面色一沉,连忙道:“皇上,这储秀宫中议事厅中有大桌,老奴这就前去取来。”说着,朝着林秋儿招了招手,道:“你也随我前去罢。”
    三名宫女和林秋儿一起,急急地朝着外面走去。
    和帝看着面色慌张的邓绥,笑道:“邓绥,朕准许你坐。”
    邓绥咽下一口气,躬身道:“奴婢谢皇上。”抬头看了看周围,见角落之处有方凳,连忙走过去,正身坐到方凳上。
    和帝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沉声道:“坐到朕的身边来。”
    邓绥闻言,连忙起身,将方凳搬起,放到和帝的身边,侧身坐下。
    看着邓绥小心谨慎的样子,和帝冷声道:“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儿时那种临危不惧,刀剑无视的样子,哪里去了?
    邓绥恭敬地答道:“回皇上,奴婢自进得宫来,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坏了宫中规矩,累及家人。”轻轻地抬起头,看着和帝,道:“皇上,为何不追究那惊马冲撞之事?”
    和帝歪着头,看着邓绥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朕为何要追究?”
    邓绥想了想,直视着和帝,正声道:“若是有人故意驱马冲撞皇上,难道不该追究么?”马车冲撞皇帝,若是有意为之,便真的是意图弑君之罪。
    “纵是追究了,又如何?”和帝似乎对邓绥的反应有些意外,笑道:“你想到底想说什么?”
    邓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道:“难道皇上没有想过,是奴婢故意驱赶马车冲撞皇上么?”
    和帝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下巴,眉头轻皱,沉思道:“凭你的性格,朕当然相信你是故意的。”
    “啊?”邓绥吃惊地看着和帝,急道:“皇上真的相信奴婢是那样的人么?”故意驱赶马车冲撞皇帝?既是如此,他又为何不追究?
    “你本该便是那样的人啊。”那离湖面高逾数十尺的护栏,她毫不犹豫地抓着他的衣领,直直地推了下去。而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更何况只是驱赶马车冲撞?
    邓绥目光一动,咬了咬牙,起身体朝着和帝跪地,道:“皇上,那惊马真不是奴婢故意所为。”
    “那么,你告诉朕,到底是谁惊吓了那马车,还差点从朕的身上压过去的?”和帝出双目中,忽地射出两道寒光,沉声道:“你说出来,朕定将他五车裂尸。”
    邓绥紧张地咽下一口气,君无戏言,这个皇上开口之言,断然不会儿戏。虽然林秋儿说那惊马是赶车的小太监所为,可若是林秋儿看错了,定会让那太监枉送性命。
    看着邓绥面带焦虑,不时地绞着衣角,和帝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朝着邓绥道:“在整个天下,犯有弑君之罪,能活着的只有你。”双目中带着冰冷的锋利,厉声道:“十三年前是,十三年以后也是。”
    邓绥气得面色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双手紧握成拳,低头不语。
    皇帝之言,便是逼着她承认那惊马冲撞便是她故意而为。因为除了她,任何人惊吓了那大马,都是死罪。
    五车裂尸,何其的残忍呐。
    邓绥牙齿一咬,呼的一下站起来,竟把和帝给吓了一跳。
    “非我所为,我为何要承认?”邓绥伸手拍了拍裙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如此,与市井无赖何异?”
    和帝一脸惊诧地看着邓绥,这丫头果然是本性难移。稍不顺义,暴脾气便上来了。日前见她说话唯唯诺诺,行事谨慎万分。那恐是平日府上长辈教导所致,加之这宫规礼仪的压制才有所收敛。
    此时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才像极了十三年前那个脾气火爆,一言不合便将人推下深湖的女孩。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沙哑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如此跟皇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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