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余耷拉着眸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然而陆含清的惨状不仅未能让他消恨,反而越来越冷沉,他轻声:
    “当时公主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孤立无助,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得很轻,但陆含清仍然听见了,他喉间不断涌出鲜血,他艰难地手脚并用爬向霍余,抓住牢门:“……我、对她做……过什么?”
    他眼睛睁得很大,终于伸出牢门,在将要抓住霍余的衣摆时,被霍余冷着脸避开,公主厌恶血腥味,若被陆含清碰上一下,他如何见公主?
    陆含清浑身都疼,似血管炸裂,又似无数虫子在爬,器官一点点衰败,鲜血不断涌出来,他忽然抬头,眼角落了两条血痕,他一字一句:
    “为、何、你、比、我、早!”
    脑海中不断闪过画面,陆含清头疼欲裂,他甚至尚未理清,就无意识冒出这一句。
    既然决定让他想起这些,那为何要让霍余比他早?!
    霍余一顿,眼神刹那间冷下来,然而陆含清脸上的疼痛和挣扎,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陆含清究竟有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
    然而这些皆数不重要了。
    霍余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睁着一双眼朝牢狱外看去。
    谁都不知临死的那一刹那,他在想什么,又在看什么。
    霍余先回了太尉府,他沐浴后换了身衣裳,才回到公主府。
    公主正在等他,膳食刚要上桌,公主听见动静,斜斜睨过来一眼:
    “你倒是回来得巧。”
    霍余步子几不可察的一顿,女子俏生生地坐在那里,婢女嗔她而笑,桌有饭菜,连他前世梦中都不敢想如此情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陪着公主用晚膳。
    就见公主上下打量他,冷哼了声:
    “太尉大人今日是去何处了,还得换一身衣裳才敢来见我?”
    霍余垂眸,他换的这身衣裳和他白日中的穿的那一件无甚区别,颜色花样和长短都一样,公主怎么发现他换了衣裳?
    陈媛拎着他的衣袖:“你出府时穿的那件是云纹的袖口。”
    而他现在这件的袖口则是条纹,很细微的差距,在霍余看来根本没什么不同,公主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不解,但他只能解释:
    “身上染了血腥味,怕公主闻着不舒服,才换了身衣裳回来。”
    血腥味
    陈媛可是知道他今日去哪儿的了,去见陆含清,身上都染了血腥味,那陆含清得是何种惨样?
    盼秋不着痕迹地给了公主一个眼神,似在说“奴婢说得没错吧”。
    陈媛稍许不自在,她才抬眸道:
    “皇兄既然已经下旨,你何必多此一举?”
    霍余冷不丁冒出一句:“公主在心疼他?”
    陈媛瞪圆了眼眸,没好气地看向无理取闹的霍余:
    “何必脏了你的手!”
    她气笑了:“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霍余默默低头,低声说:“可有些事,我想要亲自解决。”
    陈媛堪堪哑声,梦中一刹银发的人并非是她,候了二十年孤寂的人也并未是她,霍余想亲自处决陆含清也无甚错。
    霍余垂头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霍余:我手段很温和了
    【嗯,是叭】
    第98章
    霍余亲自处决了陆含清,至此,淮南隐患彻底根除。
    陆含清的惨状也有人告诉了陈媛,陈媛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只是稍颔首,就代表这件事过去了。
    北幽国和穆凉国的使臣也陆陆续续回国,见了大津皇帝对淮南的雷霆手段后,他们皆心思不明,最闹心的就是凤鸾公主。
    她刚选定陆含清,并且迈出了第一步,在所有人都知晓陆含清救了她,甚至她对陆含清似生情愫时,陆含清就被逮了!
    自来了大津朝后,就仿佛事事与她作对。
    不过,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陈媛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凤玲的大婚上。
    卓亲王府和与亲侯府的婚事,当日可谓是十里红毯,嫁妆一箱箱地从王府中搬出来,似乎前面都进了侯府,后面的还没有从王府抬出来一样。
    陈媛心知肚明,凤玲对余安铭绝对是满意的,否则,也不会一提起婚事就满脸羞红。
    这日去给凤玲添妆,陈媛并未挑穿她往日惯爱的红色,而是选了件中规中矩的黛蓝色长裙,裙摆刚及脚踝,公主府挑不出不显眼的衣裳,而且总有人只披麻布也会出落得惊艳。
    陈媛就是其中佼佼者,她未曾刻意打扮,但仍有绝色。
    旁人许是不会察觉她的细心,但凤玲和她自幼相伴,一见她,就知下她今日是费心了,在公主添妆时,她不由得斜睨公主一眼,掩唇笑:
    “倒是难为公主了。”
    陈媛只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但唇角仍不着痕迹地露了分笑。
    女子大婚时,是极美的,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状态,仿若唇不点而赤,眉不染而浓,她轻轻低眉间就轻而易举地勾勒出羞涩赧意,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陈媛一时看得有些怔了。
    她看见凤玲在被兄长背出大门时,眼泪汹涌而出,和王妃抱在一起,似要哭成个泪人,浑身如软泥,直到余安铭担忧心疼地扶起她,她才忍住哭腔。
    红妆落泪,道不尽的欢喜和忧愁皆数揉在了这一日。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陈媛回头一看,就见霍余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并肩而站,他稍稍侧头垂眸,无论身旁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也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专注,一寸不移。
    似他眼中只有她,或者说,只有她最重要。
    **********
    自凤玲大婚后,霍余就开始了早出晚归。
    陈媛常常有时一日都不得见他人影,这日,陈媛让盼秋找来萧果:
    “你家主子近日在做什么?”
    萧果面无表情,但就是很轻易地让人看出他在眼神闪躲:“回公主的话,属下并不知情。”
    陈媛狐疑地眯起眸子,和梓铭不同,梓铭在太尉府中看见,霍余往日嫌弃,但对梓铭却很信任,而萧果则是常跟在霍余身边,深得霍余重用。
    萧果会不知道霍余在做什么?
    可不管陈媛怎么问,萧果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晌憋不出一个字,看得陈媛心生烦躁,她挥了挥手:
    “滚滚滚,看见你们主仆二人就烦。”
    萧果大松一口气,生怕陈媛会看不出来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愣是把陈媛气笑了。
    盼秋安慰她:“公主就别为难他了,必然是大人吩咐了他不许和公主说。”
    陈媛当然知晓,哪怕萧果现在和霍余一样住在公主府,但他终究是霍余的人,要听的还是霍余的命令。
    但陈媛仍不高兴,她从萧果口中问不出什么,又不代表她府中无人可用了。
    她让徐蚙一进来,徐蚙一不明所以。
    “霍余最近干什么去了?”
    徐蚙一和盼秋对视一眼,有点犹豫。
    这一犹豫,就如同捅了马蜂窝般,陈媛直接瞪圆了眼眸:“蚙一也要瞒我?”
    徐蚙一立刻垂首:
    “太尉大人近日除了皇宫,就是常去东街。”
    徐蚙一很忙,不仅要保护公主安全,府内府外的消息他也要清楚,不至于让公主做个睁眼瞎,方便让公主随时随地知晓她想知晓的事情。
    陈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东街?那里是长安城有名的街巷,玩乐取闹之所皆在那里。
    盼秋和盼春也都惊呆,盼秋一瞧公主脸色,就觉得不好,忙忙替霍余说了句话:
    “大人待公主的心思,日月可鉴,许是大人去东街有何要紧事……”
    说到最后,盼秋也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堂堂太尉亲自朝东街那种地方去?
    陈媛呵呵,面无表情地说:“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盼秋和盼春面面相觑,公主且自己瞧,这话中的可信程度高吗?
    徐蚙一也闷头不语。
    傍晚,霍余今日回来得早了些,结果就觉得府中格外安静了些,晚膳被婢女送进殿内,霍余一迈进去,就见公主随意挑了两筷子,甚至还未送进口中,就道:
    “撤下吧。”
    只这一句话,霍余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上前,拦住要撤菜的婢女:“谁让公主生气了?”
    霍余不说话,陈媛还未注意到他进来了,这一说话,可不得了,殿内除了公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一刹那,霍余有些怔懵。
    他刚回来,何处招惹到公主了?
    他脸上的茫然太明显了,陈媛轻呵了声,似不经意地问:“今日禁军内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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