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盼秋:“霍大人回来了。”
    陈媛几不可察地朝盼秋看了眼,也不知何时,盼秋对霍余来公主府,竟是用的“回”字了。
    陈媛披了层外衫起身,盼秋纳闷:“公主不是说困恹了吗?”
    不需要陈媛回答这句话,盼秋就知晓答案了,几乎陈媛刚起身,霍余就掀开珠帘踏了进来,陈媛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但抬眸时,陈媛错愕地将视线放在霍余身后的几位太医身上,霍余见状,稍许地低声道:
    “皇上知道公主受伤且中了蛇毒后,就让我带着太医回来替公主请脉。”
    若说陈媛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没有特指,但凡太医她都不想见。
    府中伺候的人都知晓,陈媛苦太医久矣。
    陈媛脸色变得又变,在太医上前请脉时,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霍余一眼,这人不知诉职时挑重点说吗?受伤和中毒一事,林太医早就诊断过了,有什么好对皇兄说明的?
    果然,太医们也许会空手来,但总会留下东西才会离开。
    半晌后,盼秋拿着封药方,毕恭毕敬地将太医送出公主府,回来后就道:
    “这段时间,公主要喝两副药,奴婢会好好盯着公主的。”
    不仅如此,陈媛的甜食又被禁了。
    陈媛脸色肉眼可见地难堪下来,霍余讪讪地不敢对上她的视线,陈媛冷呵一声:“当初让你来府中,是为了照顾我伤愈,如今我伤也好了,且明日就是佳节,你就回府去吧,省得国公府的人道我扣留你。”
    陈媛往日作风摆在那里,哪怕她一直偏爱温柔的男子,但谁也说不出霍余生得不好的话来,在霍余搬进公主府后,外间私下里总有些风言风语。
    道陈媛仗着身份,竟连朝廷命官都敢扣留于府。
    霍余没想这刚回来,公主就要撵他离开,霍余自是不乐意的,他只当没有听见陈媛的前半句话,平静道:
    “明日宫中会设年宴,我在公主府还是在太尉府并无不同。”
    霍余在心中盘算,明日众人都得去参加宫宴,后日再回国公府陪霍夫人用膳,公主将要及笄,这段时间,他不愿离开公主府,否则及笄后再想进来可就并非那么容易了。
    陈媛不敢置信,她这是被赖上了?!
    霍余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一路风尘仆仆,容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免扰公主清净。”
    说罢,他转身离开。
    陈媛没好气地摔了摔软枕,盼秋好笑地将软枕捡起,掸了掸上面莫须有的灰尘:“公主若真想霍大人离开,他今日就进不了公主府,既不想,作甚常说这话来消遣霍大人?”
    霍余被因公主这话失了平常心,盼秋就不会。
    陈媛一噎,半晌才轻哼着说:“我就见不得他自在。”
    害得她每日都添了一份苦药,陈媛自然要让他提心吊胆地陪着。
    霍余不知陈媛和盼秋的对话,这一日都躲在宫殿中,叫陈媛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怎就一副无赖的模样?
    翌日三十,公主府早早就忙了起来。
    今日无需早朝,霍余尚在府中,但陈媛自醒来就未见到人,心中顿时猜到人在躲着自己,洗漱时,盼秋不由得道:
    “瞧公主将霍大人吓的。”
    陈媛轻嗤:“掩耳盗铃。”
    人在她公主府,只不见她,就真的万事大吉了?
    还不是她懒得和他计较。
    昨夜中长安城当真落了一幕雪,今晨起身时,盼秋一推开楹窗,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皑皑,府中的人知晓公主爱看雪,扫雪时只扫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路。
    所以陈媛今日醒来时,心情格外好,她仍旧一身红衫,外间披了昨日圣上刚赏赐下来的狐绒大氅,帷帽带上后,一脸巴掌大的脸颊遮掩在边沿的绒毛中。
    她似又抽条了些,身段愈发玲珑有致,那一截细腰堪堪一握,盼秋替她束上腰带时,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陈媛稍觉痒,恼她:
    “没规矩。”
    盼秋瘪唇:“人皆道杨柳细腰,奴婢可终于亲眼瞧见了。”
    今日盼秋替她戴上一对玉镯,羊脂玉配上白皙的手腕,说不出的好看,单看一眼,就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把玩。
    盼秋时而庆幸,公主生得如此样貌,幸得生在皇家,才得以庇佑。
    若是寻常百姓家,可未必护得了自身周全,盼秋从不小看这世间人的恶意和对美好事物的摧残。
    盼秋日日伺候陈媛,都深觉惊艳,何况是旁人?
    霍余在马车前等待公主,陈媛被人扶着出来时候,霍余稍惊艳地一怔,过去几月陈媛衣食虽不差,但绝不如在公主府时。
    如今她换上新时的冬装,襦裙袄夹,她就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成了白雪皑皑中唯一的色彩,身后点缀的府中繁荣都只成了背景。
    她一动,就似从画卷中刚走出来,斜眸觑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怎不继续躲着我了?”
    霍余的小心思被发现,却不觉得窘迫,他面不改色地伸手扶陈媛上车。
    昨日的气一夜过去自是消了,陈媛没有拒绝,将手递给他,霍余轻抿出一抹幅度,陈媛瞧见,不由得怔了下,常冷着脸的人乍然笑起来,觉得稀罕。
    陈媛多看了眼,才上了马车,霍余格外自然地跟了上来。
    陈媛觑了他眼,知晓他真的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也懒得多管他,马车一路行至皇宫,陈媛怕他进宫后,仍旧要跟着自己,不得不提前和他说:
    “进宫后,我会先去给嫂嫂请安。”
    说话时,陈媛很别扭,她何时需要和旁人交代自己的行程。
    但霍余接受良好,他甚至问:“公主去多久,快午宴时,可要我去接公主?”
    陈媛噎住,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哪怕宫中设宴,后宫可让外男进入,但仅限景色处罢了,那些后妃居住的地方,外男是不可靠近的。
    而陈媛转念一想,巡视后宫的禁军就是他安排的,换句话,他还真的可以随时进后宫,而且,合情合理。
    陈媛眯眸盯向他,霍余不明所以:“公主怎么了?”
    倏然,陈媛半倾了身子,声音似轻凉却含着不明意味:
    “你常入后宫,可有觉得后宫哪位妃嫔生得最好?”
    她忽然靠近,霍余怕她摔着,伸手揽在她腰间,半扶着她,但手一搭上去,他才发觉今日公主穿得并非宽松长裙,细细的一截腰握在手掌,他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许。
    半晌,他才似听清公主的话,未去想话中深意,因他知晓公主小气的心思,绝不许旁人碰她皇兄一分一毫的东西,霍余很认真地说:
    “娴妃。”
    陈媛动作一顿,半晌,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倒真不要脸。”
    娴妃和霍余同胞生,是他嫡亲的姐姐,二人容貌相似,说娴妃生得最好,岂不也是在夸他自己?
    霍余无声地抗拒这句话,他并不心虚,甚至觉得的确他生得最好。
    至少公主身边出现的人中,当真无一人生得比他要好,若非恰好撞上公主的喜好,单论陆含清,凭甚和他作比较?
    陈媛和霍余一同下马车,落入皇宫前无数人的眼中,尤其是霍夫人,自白若卿一事后,白府曾来过信,哪怕前因后果摆在那里,但得知动手的的人是霍余时,皆沉默下来。
    最后一封来信,只草草几个字罢了。
    兄长的无言,在霍夫人心上似割了道口子,偏生这段时间,霍余陪同长公主游玩,刚回长安就是年宴,霍夫人至今才见到霍余。
    陈媛遥遥觑见了霍夫人,霍夫人轻拧着眉,陈媛并未因霍余而放低姿态,只简单地瞥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白若卿是国公府和长公主之间的隔阂,换句话说,是霍夫人和陈媛之间的隔阂,但对于霍夫人的心情,陈媛并不在乎。
    她是当朝长公主,未因白若卿迁怒霍夫人,她就该感恩戴德,若心怀怨恨,不过自讨苦吃。
    陈媛冷觑了眼霍余:“别跟着我。”
    心情被霍夫人破坏了一分,就不自觉透了一丝在语气中,冷飕飕地剜人疼。
    霍余不解,但陈媛已经转身进宫,他只能看见公主腰肢挺直的背影。
    不待他想清楚公主最后一句的恼声,霍夫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人人皆说养儿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可你如今还未娶妻,就连家都不沾,眼中也怕是早就没了你娘亲。”
    终究顾及脸面,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话中的怨气却一分都不少。
    霍余拧眉:“南下是圣上的旨意。”
    听出他话中反驳,霍夫人这些日子心中受的折磨都翻涌出来:
    “你身为殿前太尉,难道职责就是为陪一女子游玩?!”
    若说前一句话,霍余尚未觉得不对,这句话,他还有什么不懂,娘这是在对公主不满。
    霍余抬头,只淡淡地说了句:
    “娘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她口的女子是当朝长公主,莫说殿前太尉陪玩,哪怕圣上也因公主情绪不佳,而曾圣驾南巡过。
    霍夫人早知霍余对长公主情根深种,可却不知,在霍余这里,竟连旁人说都说不得长公主一句了。
    哪怕这个旁人是他娘亲。
    霍夫人压下心中情绪,带着霍余到了一处人少之地:“你舅舅来信,道若卿是你亲自裁决,那可是你亲表妹,哪怕犯了错,你为何要亲自动手?!”
    即使她压低了声音,话中的怨涩依旧汹涌而出。
    霍夫人这些日子难捱得紧:
    “你这一动手,让我和你舅舅、舅母日后可如何相处?”
    那是她亲哥亲嫂,感情甚笃,如今因霍余的举动,大有不再来往的迹象,霍夫人心中如何不难受?
    霍余知她难受,可他眼中情绪仍旧一点点冷下来:
    “我曾让娘将她送回江南,可娘亲未听。”
    “娘亲有一点说错了,若非因娘亲的缘故,你以为刺杀皇室意图叛国这等罪名,白家当真可以逃脱?”
    他甚至连句舅舅都不愿叫,白若卿犯下罪行时,未曾替白家日后如何同国公府相处考虑,反倒想让他有所顾忌?
    白若卿敢如此行事,何不是仗着霍夫人对白府和她的心软。
    霍余他冷声道:
    “白家若觉得我行事冷情,那我可请圣上秉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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