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休息,跟着我作甚?”
    霍余轻垂下脖颈,许是今日陈媛脑子中皆不对劲,愣是从霍余身上看出了一种任君采撷的含义,待回神,陈媛只觉得自己疯了,若不然怎么会想到这些?
    见霍余没有离开的意思,陈媛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
    “你怎么会和蚙一一起找到我?”
    她记得她在山谷中待了应该还没有一日,而且,石门需要玉清扇打开,霍余怎么进去的?
    霍余抬眸:“是盼秋发现不对劲,去山中找了我,后来在这些人家找到暗道,我们从暗道进去的。”
    陈媛一行人遇到的蛇,也并非因那里是蛇窝,那些蛇都是那些村民带进去,从四面八方投进山下的宫殿中的,不仅如此,那些村民丧心病狂,居然在通道里纵火,根本就是想要同归于尽!
    幸好霍余一行人及时赶到,将那些村民制服,才免了这场灾祸。
    陈媛听得直皱眉,眼眸中神色都冷凉了下来,她可以想象,若非霍余一行人赶到了,她府中的人恐怕会死伤过半,或许不止如此。
    霍余说罢,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沈柏尘将公主带入山谷,应是想要救公主。”
    沈柏尘不知陈媛有后手,所以,在知道那群村民会拼命的时候,他选择将陈媛带离,为的就是救助公主。
    陈媛指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她抬眸看向霍余,霍余垂眸,说完话,就板平了唇,他似想说什么,最终堪堪无声。
    陈媛不知为何,竟问了下去:“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霍余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他闷闷地说:
    “若有下次,公主能不能让我跟在你身边?”
    他知晓,不该抹去沈柏尘救助公主的功劳,可只要一想到有人用死可能在公主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时,他就悔恨得不行,若他再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阻拦这一切了?
    辰时,他恼的非是公主,而是自己,似乎公主每次遇到危险时,他都不在公主身边。
    陈媛怔了下,霍余的话中有话,让陈媛下意识眼神稍有闪躲。
    但下一刻,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猛地让她回神,她感觉手腕上传来一股温热,从霍余指尖持续渡过来的温度,她体温常年凉着,尤其在这种将要入冬的时候,她就似捂不热的冰块一样。
    房间中明明点着炭盆,她却觉得不如霍余指尖传来的温度高,山间林边的村落该是潮湿的,现在却干燥得仿佛是要擦出火。
    这人动手动脚的毛病还是没改,陈媛不自在地想着。
    她将锦被盖得越严实了些,只露了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在外面,被炭盆烤得滚热,似芙蓉映面般,她闭上眼,轻缩了缩身子。
    锦被中,男子的手一直未收回去,甚至得寸进尺地朝下,最终勾缠住她的手指,似在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然后一点点和她十指相扣。
    陈媛心尖稍颤了下,这刹那,她才终于相信了十指连心这个说话。
    她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
    霍余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公主在回应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他不得不垂首,将额头抵在床榻上,才能不被人发现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可贴近床榻上,女子身上的馨香不断传来,霍余分辨不出这是何香味,似莲似梅,但这股馨香曾在梦中伴了他二十余年,他闭着眼都知道身边的人是他的长公主。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陈媛的手,遭到的就是陈媛的嫌弃:
    “你松开些。”
    陈媛埋首在软枕中,她背对着霍余,所以霍余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脸色,陈媛觉得很奇怪,她替沈柏尘簪过梅,和陆含清贴近耳语过,甚至,她也曾勾过清倌的下颚。
    但无一时候,会像现在这般,叫她脸红心跳着。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胸口,感受着这莫名其妙的跳动,可一想到身后的人,她却抿了抿唇,眸眼似有一刹那的暗色。
    作者有话说:
    霍余:握手了,贴贴还会远嘛?
    昨天那章短小,真的不是故意的,头疼得厉害,晚上又吐了好几次,撑不住了才只写了两千多
    今天再加更一下,抱歉嘛
    第64章
    翌日,陈媛终于可以下榻,她一出房间就和徐蚙一撞上,她颔首示意徐蚙一跟上,不紧不慢地绕着安陵村而行。
    洛劢城的初冬似要比长安城来得晚一些,这时的长安城怕是寒气逼人,而洛劢城却还有些暖意,暖阳从林间缝隙中射下来,让陈媛整个人都透着些许懒洋洋的慵情。
    林间漫步,陈媛稍深呼吸一口气,就觉胸口连日受伤的闷气都烟消云散了,她终于抽出时间去问:
    “将那日的事情一清二楚地全部告诉我。”
    蛇是村民所放,霍余赶来时,刀剑无眼,除了少数被拿下的村民,其余皆在负隅顽抗中丧命。
    陈媛听言,只稍稍颔首,并不意外。
    那群人在安陵村等了这么多年,又是放蛇又是想要放火,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带回来的人呢?”
    徐蚙一:“被关了起来,有人严加看守,等候公主发落。”
    陈媛随手折了一片将要凋谢的落叶,她恹恹地垂下眼睑,观音寺后山替沈柏尘簪梅的情景似还在眼前,可惜,那人却不在了。
    陈媛忽地觉得有些乏味,她眉眼的情绪有一刹那寡淡:
    “发配边关吧。”
    叛国,刺杀皇室皆是死罪,依着陈媛往日的性子,绝不会手软,可她终究念了沈柏尘的情谊。
    徐蚙一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他没有任何异议地应下。
    周国余孽这个隐患解决了,可陈媛却没有忘记她们此行的目的,玉清扇尚在手中,可如今陈媛却不相信这所谓的玉清扇了。
    将要午时,陈媛带着徐蚙一回村子,迎面而来的就是霍余,陈媛不着痕迹地轻挑眉梢,今日醒来时,霍余就不在身边了,陈媛也没去管他,直接和徐蚙一出了村子。
    霍余手中拿着披风,并非陈媛给沈柏尘的那件,而是一件黛蓝色绣纹披风,他上前轻拧眉替陈媛披好披风:
    “山中清晨凉,公主的伤还未好,处处皆要小心才是。”
    陈媛任由他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耳垂,好不掩饰地撇了撇嘴:“你快要比盼秋还要啰嗦了。”
    霍余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她若能待他如同待盼秋一般好脾气,他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
    路过关押村民的那间土房时,陈媛忽然想起什么:
    “阿冽呢?”
    那间石门就是阿冽带她们过去的,一路上,陈媛都未发现阿冽有任何地方不对劲,可最终若非霍余及时赶到,她们恐怕会全军覆没在石门内。
    陈媛眼眸中有一刹那的凉意,轻嗤了声,万没有想到竟会在这个狼崽子身上看走了眼。
    她醒来至今,都未曾有人和她提起过那批宝藏,陈媛自然知晓,不论石门后建造得有多么逼真,都不是宝藏的藏身之地。
    陈媛回去后,被盼秋盯着喝了药,有些压不住的烦躁——这一路以来,人死了不少,但最终目的至今不见影子。
    霍余替她梳青丝,铜镜中的女子心不在焉的,霍余略抬眸:
    “公主在想玉清扇的事?”
    陈媛哼唧了声。
    其实不止陈媛在想,霍余同样在想,亲自跟了这一趟洛劢城之行,霍余隐隐察觉到前世为何公主和盼秋都不愿提起玉清扇了。
    沈柏尘在这里设下埋伏,等的就是公主,前世没有他及时支援,公主也没有提前防备,可公主依旧活了下来,至少沈柏尘在其中起的作用不可忽视。
    怪不得,他前世从未听说过有周国余孽一事。
    他未得用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公主特意隐瞒了真相。
    霍余轻拧眉,如今出现的玉清扇就有两把,一把在公主手中,另一把在淮南人手中,宋卓山带五十人逼退淮南那些人,可那些人躲在深山中,至今不见踪影。
    这依旧是个隐患。
    前世的结果证明,淮南应是取得宝藏了,那么这里就肯定有,只不过,他们寻错了方向。
    倏然,陈媛将玉清扇朝地上一扔,没好气道:
    “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大周世代守着的玉清扇,一下子冒出来两把,陈媛很难不去怀疑它的真假。
    霍余捡起玉清扇,刚欲说些什么,就见铜镜中的女子忽然狐疑地看向他:“当初玉清扇的消息就是你告诉我的,玉清扇从未露面过,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霍余堵声,难道说,是前世公主亲自告诉他的?
    且不说这话公主会不会相信,他也不可能说出口,他闪烁其辞:
    “我不会骗公主。”
    陈媛狐疑地轻眯眼眸,心中冷呵,看来这个问题也和他身上的违和之处有所联系。
    霍余对她几乎从来都是知无不言,只有涉及到他身上的违和之处时,才会要么沉默,要么答非所问。
    陈媛耷拉下眼睑,玉清扇没有问题的话,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陈媛抚额,身后人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替她按了按,他手指稍凉,顿时让陈媛冷静下来:“将阿冽带过来。”
    阿冽既然能找到那个石门,那么他也应该认得玉清扇。
    很快,阿冽就被带了过来,他这两日过得可不好,亲眼见村民死伤无数,自己又被关押起来,甚至至今他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阿冽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抬头看向陈媛,软榻上,女子卧坐在上方,她和初见时一样让人惊艳,可现在,在她身后多了一位男子,只瞥过一个眼神,就冷肃让他吓得心惊胆颤。
    短短两日,矜贵雅然的女子在他眼中就不再是让人怜惜的仙子模样,他无措地垂下头。
    啪——一把玉扇被扔在阿冽眼前。
    阿冽抬头看去,他人得这把玉扇,那位贵公子就是用这个玉扇打开了石门。
    女子稍凉的声音传来:“你既知道石门所在,那这玉扇你可认得?”
    阿冽不解地抬头看向陈媛,遂顿,他拼命摇头:
    “不、不认识。”
    他靠山吃山,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村子中,莫说玉扇,连一把木制的折扇他都很少见到,在他眼中,那都是读书人才会有的东西,他这种粗人碰一下都仿佛玷污了折扇的清高。
    陈媛和霍余对视一眼,皆觉不对劲地轻拧了拧细眉。
    这阿冽的反应根本不似作伪,难道阿冽这般能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在村民死伤无数后,居然还能保持无懈可击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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