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那个穿着可笑花衣衫,能吃能睡,成日只知道挑剔,无所事事闲晃,跟闲汉差不多的人,齐映月马上否认了先前的想法。
    齐昇叹息一声,说道:“朝堂上的大事,对他们来说,动辄生死,我们老百姓只能远远看个热闹罢了。如今萧家再遭难,萧公子流落至此,我们倒不好赶他走,锦上送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萧十七一直在指点齐昇的大字,如今他的字进步很快,这才是他愿意帮着萧十七留下的主要原因吧。
    不过,齐映月抿了抿嘴,无奈地说道:“阿爹,关键是要能赶得走他啊。”
    齐昇听后也笑了,附和着说道:“这倒也是。月亮,我们就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如常待他便是了。对了月亮,水生考过了府试,院试也快张榜,听学堂的人说,李水生回了县城,两人在县里曾遇到过一次,与他闲聊过几句,见着他颇为意气风发,估计对这次院试挺有把握,能考上秀才。”
    齐映月听完,没有高兴也没有失望,想起李水生身上耀眼的锦缎新衣,神色平静说道;“就算考上秀才,离出仕为官还远着呢。三年后下场考秋闱,这三年还得继续读书,李家的铺子就赚那么几个银子,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供他读书。阿爹,你当年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读书,亦比我更懂得考学的难。阿爹,等水生哥哥回来之后,我打算与他好生谈一谈,哪怕他嫌弃我俗气不懂也好,话还是说清楚,他不能只顾着读书,也要考虑如何赚银子养家。”
    齐昇愣愣看着齐映月,半晌后终是说道:“男人好面子,他年纪轻轻考中秀才,无数人恭贺捧着,你这一说,无异于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月亮,以后你们成亲了,这个家他是男人,得要负起养家的担子,我也不想你太过辛苦,你既然要说,一定得委婉些,不能让他下不了台。”
    齐映月轻点头嗯了声:“我醒得,不会说得太过。”
    齐昇赶着去了学堂,齐映月收拾好灶房走出去,萧十七也从后院晃了回来,看着她抬了抬眉,似笑非笑说道:“跟你阿爹说完不能让我听的话了?”
    齐映月尴尬一瞬,旋即又板起脸,呛声道:“既然知道不能让你听,那你还故意问出来做什么?”
    萧十七闲闲说道:“你想知道有关我的事情,何不直接来问我,在背后乱猜乱讨论,实在可笑至极。”
    齐映月笑了起来,马上不客气地问道:“那好啊,前些日子你拿出来的五十两银子,是从何而来?”
    萧十七眼也不眨答道:“从银矿里来。”
    齐映月气得冷笑,扭头就走。
    萧十七在后面笑个不停,叫住她说道:“齐月亮,你怎地不问问,你未婚夫婿穿绫罗绸缎的银子从何而来呢?”
    齐映月脚步一顿,接着走得更快了,大步匆匆进了正屋。
    萧十七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了上去,拦住她难得严肃说道:“我以后会全部告诉你,不过现在不行。”
    齐映月侧身从他身边过去:“随便你,我反正也不想知道。”
    萧十七身形更快,闪身又堵住了她:“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未婚夫婿能不能考过院试?”
    齐映月冷笑一声:“过两天就会张榜,迟早得知道。”
    萧十七抬眉,说道:“哟,还真是沉得住气。”
    齐映月淡淡说道:“萧公子,既然你要留在这里,就搬到厢房里去住吧。就算是客人去主人家做客,也没有霸占着正屋的道理。东厢房里面有床,你自己去收拾好,晚上就搬进去。”
    萧十七也不生气,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趁机讲条件:“搬就般吧,我住哪里都无所谓。不过天气热起来,也该换新衫了,我也不要穿什么绫罗绸缎,只穿布衫就好。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再买什么粉色红色,我可不穿啊。”
    齐映月还没有说话,萧十七又说道:“还有你,身上的衣衫都快破了,也去置办几身新衣衫穿,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齐映月怒道:“关你何事?”
    萧十七笑着说道:“当然关我的事,我这个客人,认为主人穿这么一身出来见客,是待客不周。”
    齐映月白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那你不要留下来做客,回自己家去不就得了。”
    萧十七也不生气,振振有词说道:“那可不行。齐月亮,我去收拾搬屋子,你去准备晚上要吃的饭菜,顺便考虑买什么新衫,府城时兴的料子多,寺绫夏日穿起来凉爽,一定能压过你未婚夫婿身上的锦缎。我这个客人就大方一些,你尽管去买,要多少买多少,我出银子。”
    寺绫?!
    齐映月倒抽了凉气。
    寺绫看上去普通寻常,却比缂丝还要贵,一匹料子,要花去他们家几年的吃喝。
    萧十七看上去不像是在吹牛,齐映月又打量着他的穿着,神色复杂,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萧闻失势,他还敢在外如此张扬乱花钱,也不怕仇家寻上门。
    齐映月指着萧十七被划破的衣衫下摆:“去换一身,这个补一补再穿,以后休得提买新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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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败家饭桶】
    -完-
    第十八章
    ◎无◎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齐映月准备去后院河边清洗先前泡着的脏衫裙,发现木盆里的衣衫不翼而飞。
    她吃了一惊,木盆还好好放在台阶边,除了能从后院来到河边,就只能从对岸游过来。
    她的旧衫还没木盆值钱,谁也不会费这个劲来偷,除非有人故意把她衣衫拿走,或者扔掉了。
    有嫌疑以及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仅有唯一的一人,那就是萧十七。
    齐映月怒气冲冲回到前院,萧十七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长衫,正坐在正屋门口的石阶上,好整以暇望着她笑。
    这一笑,笑得齐映月火气更甚,她努力克制住,咬牙切齿问道:“木盆里的衣衫,被你拿到何处去了?”
    萧十七淡然说道:“扔了。”
    齐映月怒道:“你!”
    萧十七一跃而起,笑着说道:“我什么我,齐月亮,太阳这么大,生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着了火。你跟我来。”
    齐映月盯着他的背影,不禁愣住了,这才发现他换了身新衣,从先前的纨绔变成了斯文公子。只是那股子不可一世的劲仍在,看得令人头疼。
    萧十七发现齐映月没动,回头见她正盯着自己看,不禁朝她抬了抬下巴,骄傲地说道:“我穿什么都好看,你不用惊艳。快来,愣着做什么,等会还得做午饭呢。”
    齐映月冷冷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堂屋里的桌上,堆放着满满的一桌衣衫,赤橙红绿青蓝紫,还有金线隐在其中,熠熠生辉。
    齐映月看得瞪圆了眼,萧十七把衣衫分成几份,一一指点着说道:“这堆是你的,这堆是你阿爹的。你阿爹要出门,穿绫罗绸缎出去太打眼,多是布衫,另外两身锦缎料子的,先备着吧,需要时总能拿出来。这些是你的,平时你在家中穿绫罗锦缎,出门时穿得素净简朴些,同里镇小,省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哪怕敲掉他们的牙,也要费力气,省点事不与他们计较。”
    齐映月见他考虑周全,安排得明明白白,佩服的同时又无语至极。
    端看那些泛着幽幽光泽的料子,她就知道定不便宜,她在家做饭洒扫,穿这么贵的衣衫像什么样。
    萧十七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说道:“你不用感到内疚,或者不安。因为比起我的命来说,钱财不算什么,我给得起,不仅仅是你救了我的命,还因为你值得,我愿意。”
    齐映月怔怔望着他,萧十七笑了笑,说道:“齐月亮,你很聪慧,就是有时候吧,想得多了些,还眼神不好。”
    齐映月又生气了,萧十七笑个不停,说道:“快去收起来,换一身新衣衫,然后快去做饭!你先前说要做灰土豆腐,那是什么玩意儿,我还没见过,灰土做出来的豆腐能吃吗?”
    桌上堆着一大堆衣衫,着实不像样,齐映月被他念得心烦,只能上前伸手去抱衣衫。
    萧十七手快得很,帮着拿起了齐昇的拿一份,下巴点了点:“外面有太阳,穿着绣金线的宽幅裙最好看,你就换这身绣蔷薇的衣裙吧。”
    齐映月翻了个大白眼,穿着这么贵的裙子烧灰炒豆腐,她又不是一掷千金的娇娇女。
    抱着衣衫放到卧房的床上,齐映月看着一堆的锦衣华服,轻轻抚摸过去,入手柔软又光滑。
    那条萧十七说的宽幅绣蔷薇裙,海棠红的云锦料子,裙摆的蔷薇用银线绣成,金线勾边,层层叠叠,摊开快占了半张床,艳丽无边。
    她盯着看了会,微微叹息一声。她也喜欢美丽的衣衫,只怕多看几眼就会舍不得。
    不管萧十七说得再诚恳,这些都不是她能穿的,手下飞快,全部收起来锁进了箱笼里。
    走出屋子,萧十七站在门边,看到她还穿着原来的旧衫,虽有所预料,还是很不满地冷哼了声。
    齐映月不去看他,不客气吩咐道:“要吃灰豆腐就来帮忙,去把铁锅与柴房的大炉子搬出来。”
    萧十七板着脸,去把锅与炉子搬到了院子的阴凉处放好,还主动搬了柴,拿着火折子冷冷问道:“可要生火?”
    “先不用,再等一会。”齐映月扬声回了句,把买回来的豆腐切条,舀了灶膛的火灰提到灶房外,拿帕子系在口鼻上,用筛子轻轻筛着灰。
    萧十七在旁边看热闹,没注意吃了一嘴的灰,他皱着眉弹开,不满地斜了她一眼,跑去井边打水漱口洗脸。
    齐映月憋着气笑,活该,谁让他那么好奇,凑得这么近。
    筛好灰,把切好的豆腐放在火灰里裹干水份,吩咐萧十七升炉子。
    萧十七也学聪明了,跑去屋里翻了块大布巾蒙住口鼻,再出来生炉子。
    等锅热了,齐映月把剩下筛好的火灰倒进锅里轻轻翻炒,萧十七一瞬不瞬看着,不断质疑问道:“豆腐掉进灰中还能吃吗?你不会是要炒火灰吃吧?”
    齐映月被他问得烦了,瓮声瓮气说道:“你闭嘴!怎地那么多话,也不怕吃一嘴灰。”
    萧十七悻悻闭了嘴,见齐映月把裹着灰的豆腐放进锅中慢慢翻炒,炒了一会之后,豆腐鼓起了泡,夹起一块豆腐掰开,又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了。”
    齐映月把炒好的豆腐盛在竹筐里,取了一碗用水洗了几遍,然后再用清水泡着。
    萧十七看得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辛辛苦苦弄上灰又辛辛苦苦洗干净,真是不怕麻烦。齐月亮,这黑乎乎的东西,真能吃吗?你打哪儿学的这些?”
    齐映月神色黯淡了几分,沉默片刻后说道:“小时候阿娘经常做,阿爹很喜欢吃,后来阿爹说做这个会吃一嘴的灰,阿娘说不定就是吃多了灰,才生了重病,就不允许我再做了。每年阿娘的冥寿,阿爹不想让我伤心,总会在晚上躲着我去拜祭阿娘,年年都去。明年我就嫁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这个豆腐。今天是阿娘的冥寿,我一定得做一次,让阿爹尝尝,带些到阿娘坟前去,阿娘会知道我与阿爹都过得很好,不会再担心我们。”
    萧十七看着她半晌,垂下眼眸,弯腰去搬锅,似笑非笑说道:“若是你嫁人以后就不能再做,你阿娘肯定知道你过得不好,让爹娘担心,就是大不孝,齐月亮,你嫁什么人啊,不如干脆退亲吧,要不要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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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说女主眼不好应该指她看人的眼光吧】
    【饭桶:不要嫁(给别)人,康康我这经济实惠的饭桶吧】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给她奇迹换装,嘿嘿】
    -完-
    第十九章
    ◎无◎
    齐映月没有搭理萧十七。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指责李水生不是良人。可他们已经订亲,如果退亲的话,同里镇是小地方,邻里之间的风言风语就能杀人于无形。
    就算她不在乎,齐昇也不在意,可齐母会被拉出来,骂她死得早教女无方,这是他们最不能忍受之处。
    虽说李水生的用度不合常理,李家如今未曾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她要提出退亲,于李水生此时的名声也有亏,李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萧十七是旁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离开以后,他们父女还得继续在同里镇生活下去,人言可畏,她嫁不嫁人倒无所谓,总不能连累了齐昇。
    何况,他帮了她一时,难不成还能帮着她一世?
    他现今都自身难保,看他大手笔买衣衫的举动,肯定不缺银子,身边有人在护着他。可他出头多了,引起仇家注意,他们父女也得搭进去,那才是真麻烦。
    齐映月闷声不响洒水收拾地上的灰,萧十七见她不做声,也觉着没劲,把锅搬到井边,打了一大桶水起来,豪迈地一整桶水对着锅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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