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洪现在没心情跟翟宁吵架,他可是被点名的,他的一切已经被网友扒了个底朝天。
    “我不跟你吵,我们赶紧想个对策,坚决不能承认换药这回事,要不就说…那个后勤部的陷害我们,他是想趁机勒索,土里的药是他洒的!”
    翟宁蹙着眉看着周洪,没有说话。
    周洪慌不择路,拍了拍额头:“不对,一个后勤工搞来这种药难度太大了,而且时间也做不了假,不然我们买通何大勇吧,让何大勇再反水,他不是胆小爱财吗,我们威逼利诱?”
    翟宁正欲开口,突然手机震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顿了顿,然后警惕的看向周洪,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翟宁:“喂。”
    翟宁:“他还没有醒。”
    翟宁:“好的,你过来吧,我带你去。”
    周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问道:“谁的电话?”
    翟宁淡淡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翟宁绕过周洪,径直朝郑竹潘的病房门口走去。
    周洪不明所以,此刻也有些慌不择路,只好跟上翟宁,看翟宁气定神闲的样子,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周洪心里残存着一点希冀。
    毕竟甲可亭目前无可替代,素禾生物总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素禾生物不倒,那他们攀附在大船上的寄生虫,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翟宁一到病房门口,就毫不客气的勒令安保将聚集的素禾高层清走。
    她毕竟是一院之长,那些高层平时气焰再嚣张,在嘉佳中心医院还得听翟宁的。
    翟宁把郑竹潘门口清了个干净,低头看了看表。
    周洪低声问:“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翟宁皱起眉,有些不耐烦:“支气管扩张罢了,他还要睡多久?”
    周洪下意识道:“或许是病人潜意识不愿意醒,毕竟公司出了这种事……”
    翟宁又看向周洪:“你在这里干嘛,我不是说清场吗?”
    周洪一脸迷茫:“你说什么?”
    翟宁冷冷道:“我说的话还不清楚吗?”
    周洪气急败坏:“现在是……”
    翟宁:“我是院长,要我叫安保把你轰走吗?”
    周洪彻底震惊了,他突然意识到,翟宁似乎并不需要像他一样恐惧,忧虑,因为何大勇的实名举报,根本没提翟宁的名字!
    下午四点,郑竹潘再不愿意也还是悠悠转醒了。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眯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挣扎着支起脖子,来回看病房的构造。
    他的家人都在国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会儿了,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留。
    郑竹潘沙哑着嗓子喊:“来个人!给我倒水!”
    病房门开了。
    可进来的却不是给他送水的人。
    黎容迈步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杯咖啡,他穿着一身清爽学生装,精致漂亮的脸蛋能看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天真无辜,年轻稚嫩。
    他朝郑竹潘举了举杯,面带微笑的问候了一句:“郑总,别来无恙啊。”
    翟宁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冷漠的望着奄奄一息的郑竹潘。
    黎容转过脸,俏皮的叮嘱翟宁:“可千万别跟岑崤说,我刚停药就喝意式浓缩。”
    郑竹潘睁大酸胀的眼睛看了好久,眼前的人在记忆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是被强请去饭局的花瓶艺人,一面之后就消失不见。
    他还是……他还是早就被自己忘在脑后的,黎清立和顾浓的儿子!
    第170章
    黎容抿了一口咖啡,轻轻靠在墙上,一副悠闲的仿佛在观光景点的模样,佯装好奇道:“看样子郑总已经认出我了,看见我,会让你觉得很惊讶吗?”
    像,真的像。
    他当初怎么会没认出来这张脸呢?
    郑竹潘呼吸粗重,双眼圆睁,恶狠狠的瞪着黎容。
    看见黎容和翟宁站在一起,他就是再愚钝,也能想明白一些事了。
    回想起当初在饭局上,黎容的种种表现,郑竹潘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容早就知道自己是律因絮事件的始作俑者,但他能心平气和的和自己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能谈笑风生,能言笑晏晏,他看翟宁,也好像完全不认识一样,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进了素禾的内部饭局,并且全身而退。
    郑竹潘是个很狡猾的人,在医院卧床这么长时间,只要清醒着,他的脑子就在复盘思考。
    他想不通,一个娱乐圈的小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舆论不受自己控制了,为什么每天都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总能跳出莫名其妙的人将素禾生物打入深渊。
    在看到黎容的这一刻,他全都想通了。
    从一开始,就是黎容的陷阱。
    那个对娃京娱乐发难,首次提起素禾生物的林溱,差点被他喊去饭局陪酒,是黎容顶替了他。
    在舆论风向快要扭转时写小作文的不起眼的蒋醉,也和黎容有过直接接触,他明明被翟宁打翻了酒杯,但在小作文里却只字不提翟宁。
    声泪俱下控诉他的何大勇,当初为何会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自首?为何在他的阐述里,翟宁再次销声匿迹?据说九区岑崤去梅江生物的时候,带了一个厉害的朋友。
    其实郑竹潘有很多方法查出这个朋友是谁,但因为对何大勇的漠不关心,他疏忽了。
    他还疏忽了,翟宁在他提到要研发素因絮时,露出的几欲作呕的神情。
    而现在,翟宁就站在黎容身侧,一脸鄙夷厌恶的看着他,再也不掩饰。
    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翟宁变成了黎容的帮手,变成了反向刺他的刀。
    怪不得自己的每一步对方都知晓,自己曾经对律因絮的计划对方更是了如指掌,毕竟他当初为了拉拢翟宁,可以说是以诚相待。
    而翟宁背叛了他。
    郑竹潘一边觉得愤怒,一边又忍不住恐惧。
    翟宁可是亲自参与了律因絮事件的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她全然信任,可黎容却能说服翟宁反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直知道黎清立顾浓有个儿子,不是他不懂要斩草除根,而是他的经验告诉他,一个家破人亡,毫不知情的高中生,即便不因巨大的变故精神崩溃,也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没有一丝于心不忍,他只是瞧不起。
    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眼前还是照片中那个年轻稚嫩的少年,皮肤细腻干净的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眼神无辜单纯的好像从不沾阴谋诡计。
    这样的人,心机城府居然如此深沉,不疾不徐的策划了搞垮素禾生物的一系列计划,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逆风翻盘,浴火重生。
    他好像都没留给自己崩溃绝望的时间,仿佛从出事那一刻起,就在为了复仇做准备。
    太可怕了,就如恶鬼缠身,索命来的。
    “你……魔鬼!你这个魔鬼!疯子!贱畜!”郑竹潘咬牙切齿,脖颈急速涨红。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该生气,但他控制不住,他意识到了自己事业蓝图的垮塌,意识到了即将失去一切,这都拜面前的人所赐。
    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崽子。
    黎容愉悦的扯了扯唇,他用后背一抵墙壁,借力向郑竹潘床前走了几步,然后不紧不慢道:“这么愤怒吗?也对,你应该愤怒,毕竟这两年你窃取的一切财富和盗名都将不复存在。”
    “你本可以不失去这么多的,哪怕律因絮上市,你依然可以靠素禾生物的其他研发过的很好,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仅毁了自己一手建立的素禾生物,你还毁了甲可亭的好名声和这些年道貌岸然做的公益,甚至你自己,也要接受法律的审判,背负一生骂名。”
    “素禾生物其实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一点,民众会把被愚弄的愤怒转嫁到素禾生物身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医院,医生,上下游供应商跟素禾生物合作,他们不愿惹祸上身,不愿损伤名誉,反正药企有的是,没了谁都无伤大雅,而失去了周转的素禾生物,早晚会破产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相信过不了多久,世界上就再没有素禾生物这家公司了,而此时此刻站在你身边的下属,合作伙伴,都会因此恨你,怨你,咒骂你,你也正好体会一下众叛亲离,人情冷暖的滋味。”
    “这世界多么美妙,不走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昨日还在神坛上呼风唤雨,今日就已经人走茶凉,你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却连一口水都喝不到,你明知道你的一切断送在我手里,而你只好无能狂吠,因为你太不了解我了,你甚至找不到我的弱点,你狂妄自大,却愚蠢松懈,你根本不可能战胜我,我不仅比你聪明,还比你心狠。”
    “你要努力活着,你即将体会到的残酷现实,只是我不值一提的过去,欢迎来到现实世界,郑总。”
    黎容每说一句话,郑竹潘的嗓子里都会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因为虚弱和疲软喘着粗气,他的心脏因为暴怒的情绪而隐隐作痛,他的双脚一沾地,眼前便因供血不足而一阵阵发黑。
    他膝盖一软,狼狈的跌倒在地,肥硕的身躯将大理石地板砸的轻颤,而他自己的骨头,也发出骇人的闷响。
    郑竹潘痛的嚎叫,嘴角又溢出些许血沫,他咬牙切齿的大喊着:“黎容!黎容!你等着!你等着!”
    黎容看着面前一滩烂泥样的郑竹潘,眼神冰冷刺骨。
    他想亲手杀了他,将刀扎进他的血肉里,用力转动,让他哀嚎祈求,直至死去。
    可惜这只能让他愉悦一时,他必须要看郑竹潘每时每刻被痛苦折磨,才能彻底畅快。
    他要把郑竹潘在意的,全部摧毁,让呼吸,都成为痛苦的根源。
    他走到郑竹潘的脸前,纡尊降贵的躬下身,莞尔一笑:“我不是你,我不会给你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你的竞争对手们真的很关心你,连你妻子曾经买凶杀人的证据都给了我,算算时间,她的飞机已经到境内了吧。她是来医院看你的,真好,你们可以团聚了。你儿子今年才一岁半,时过境迁,他还会记得你是谁吗?”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郑竹潘口中的血沫吐的更多了,他伸手,死死抓住黎容的脚踝,仿佛想把愤怒和恨意宣泄到掌心。
    可惜他现在太虚弱了,黎容眼睛都没眨一下。
    翟宁低声道:“黎容,我要找人抢救他了,我还是个医生。”
    黎容了然,他一抬腿,毫不客气的将郑竹潘踹翻在地,然后伸手拍了拍裤腿,淡淡道:“郑竹潘,刚刚证监会驳回了素禾生物的上市申请,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今天来见你,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他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那杯意式浓缩,已经彻底凉了。
    黎容路过垃圾桶,将咖啡随手扔进了桶里。
    翟宁看着郑竹潘,伸手按了紧急呼叫铃,趁着医生护士还没跑来,她轻声道:“稍后,我会出一份声明,为律因絮正名,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我到底和你不是一路人,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将已经气到半昏迷的郑竹潘架上床,实施紧急抢救。
    翟宁默默退后,站在病房门口,手插着兜,静静看着郑竹潘的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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