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复完曹操和刘备两个人的奏表之后,刘协事实上也没闲着,便在此地主事刘晔的带领下,骑着马开始视察工地。
    他这个工地如果连修河道的河工也算上的话,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一百万人了,刘晔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名臣,一百多万人的大工地居然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而刘协仅仅是在来了之后在工地溜达一圈,还是骑马,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陛下,洛阳新都的修建和运河一共用了一百一十四万人,其中青壮七十六万,主要负责生产物料和施工建设,壮妇三十八万,主要负责工地和作坊的生活保障,洗衣做饭,修建工棚,从采料、制作、运输、施工都有专门的分工细作,大小工地和作坊共四百零五个。”
    “工程进度方面,运河方向的施工已经接近尾声,春耕到来之前应该可以将几条主要运河都开凿贯通,且清理干净泥沙,新都和皇宫目前主要做的还是前期的筹备工作,烧砖烧瓦,准备木料,和凿地铺石,目前皇宫这方面已经凿出了十六米深的地基,特意从邙山方向运来了大块的坚硬石料进行了填充,以确保皇宫千百年不塌,更不会有贼人通过挖地道的方式潜入皇宫,威胁陛下的安全。”
    “整个备料和地基工作在春耕之前都能完成,春耕的之后,这些流民都会返回家乡耕种,工地方面也会以施工为主,人数上要减少三分之二,大约留三四十万人就足够了。”
    说实话有些东西在听取汇报的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在用纸和笔批复的时候也都没什么感觉,但是用眼睛看见,这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工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给他叩头行礼的青壮工人,站在高处那宛如星罗密布的帐篷,再一想到这些人之所以聚在这里,居然全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声令下。
    一举山河变色,一动日月夺辉,言出法随,天下苍生生死操弄于手掌,这,就是皇帝。
    突然就被他理解得特别清楚。
    这样的感觉着实是让人有点上头,甚至于让他有点血脉喷张,当天晚上和甄氏玩耍的时候都比平时表现得猛了不少。
    平时都是甄氏把他弄得下不来床,当天晚上却是刘协把甄氏都给弄得起不来了,而自己却还是龙精虎猛。
    要不怎么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呢。
    而与这份权力的爽快伴随而来的,自然是山岳一般的压力和责任,毕竟,一百多万人的施工队是在给自己建设新家,不管这新皇宫被赋予了怎样的政治意义,本质上还是一个供他生活起居的房子,这是切切实实的在以举国之力奉养他自己一人了。
    于是第二天白天,刘协索性撇开了刘烨,只带着李典和百十来个亲卫,在工地里完全漫无目的的又巡查了一遍,见这工地的工人们各个在主动对自己行礼的时候全都面带激动之色,看上去也没有明显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了一点。
    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往上一坐,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坐过来,把自己围成一个圈,道:“都别干了,朕给你们做主让你们休息一会儿,陪着朕聊聊天,来,都别这么拘谨么,就是聊聊天,放松,你们看,朕同样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是跟大家一样的普通人么。”
    众人紧张兮兮地瞅了一眼站在刘协身后用手抚摸着刀柄,一脸凶神恶煞仿佛随时要抽刀子出来砍人的李典,小心翼翼地蹲下,纷纷低着头。
    “别蹲,都坐下,你们要是都蹲着我也得蹲,但我实话实说我真是蹲不下,我特么最近又新娶了一个媳妇,弄得我腰膝酸软的,说真的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挺麻烦的,现在岁数大一点才明白,其实那是为了让咱休息休息,男人也不是每天都行啊!”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在脸上露出笑意,而后依次盘着腿坐在地上。
    身后跟着李典的几个新来的宿卫都惊了,早听说天子亲民,却是没想到亲到这个地步,当众讲荤段子可还行?
    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大家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刘协甚至还特意让人去炒了点干果零食之类的,给大家都分一分,唠唠嗑。
    “你们这一波都是哪来的流民?回中原还习惯么?”
    “回陛下,我们都是益州来的,不过原本就都会司隶人,本地人,没啥不习惯的。”
    “工地的活儿重么,一天工作几个时辰?工钱是多少?有没有欺负你们的情况发生?”
    “工地的活儿不算重,一天工作只有六个时辰,管两顿饭,工钱是每天二十枚旧钱。”
    刘协对旧钱没什么概念,不由问道:“你们所说的旧钱,指的是董卓铸的那批小钱么?”
    “不是小钱,就是旧钱,是董卓乱政之前由朝廷铸造的旧钱。”
    刘协还是没什么概念,扭头问道:“二十枚旧钱能买什么么?粟米多少钱一石?”
    “回陛下,司隶一代的粟米价格差不做是四百钱一石,二十钱,够买两条鱼,半只鸡了。”
    刘协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并且真的有点后悔此前他没重视这事儿了。
    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天,工资的收入只够买两条鱼或一只鸡么?
    这还是因为洛阳邻水,且多年凋敝导致相对盛产鱼虾,怕是其他地方连两条鱼都买不着。(汉代鱼的价格确实比鸡便宜得多)
    刘协现在对汉代的计量单位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本了解了,东汉相比于西汉明显在各种小细节之处进行了偷奸耍滑,秦汉时一斤都是250g,到了东汉时就只有220-230了,退功臣进文吏的后果就是这种全国范围内的偷奸耍滑,反正汇报的时候数据能好看一点么,跟gdp注水是一个道理。
    也就是说,东汉时的一石粮食,大约也就是五十多斤现代斤,到不了标准的六十斤。
    按照五十斤换算的话,每一斤粟米的价格差不多要八钱,也就是说每天每个工人的工资只能买两斤半的粟米。
    如果按后世的粮食价格进行换算的话,何着每人每天的工资还不到十块钱?
    剥削得已经相当厉害了啊!
    比如刘协恰巧就因为熟读王莽传的原因,知道成帝年间在发徭役修黄河的时候每人每月结算了两千钱,工资是现在的好几倍了,而且一个基础的概念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是东汉整体上通货膨胀是比西汉严重得多得多的,物价普遍长了两三倍甚至更多,人家宣帝时一石粟米的价格只有三十钱。
    这让刘协颇有一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了解情况不能瞎说话,打算回头再去问问刘晔,这中间是不是有层层盘剥的情况,如果没有,那就问问尚书台,朝廷有没有余力再给他们涨点。
    (这是以粮食价格作为基础的换算,如果以房价换算的话,汉代房价根据地理位置的不同,每间房间的价值大概在三千钱到七万钱之间,也就是说这些人不吃不喝干十年的话,差不多就能在东汉地段最贵的地方买一间房了,貌似比现代还高不少)
    很快,话题就从工地的情况聊到了民生疾苦的情况,比如刘协就十分关心盐铁专营之后,老百姓的盐用涨了多少。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百姓居然告诉他盐铁专营之后,至少司隶地区的盐价不但没有涨,反而大幅度的下跌了八成以上,给刘协都造懵了。
    不对啊,尚书台那边明明已经收到钱了啊,收到了好多好多的钱呢,这钱是从哪来的?
    事实上这纯粹是他的旧有印象在坑他,毕竟一说盐铁专营就是掠夺民财,与民争利之类的,现代人普遍都认为所谓盐税就是施加在老百姓头上的人头税。
    所谓的盐铁专营,包括他所搞的这个合营,他一直都以为是利国而不利民的。
    但其实真相与此是恰恰相反的,在武帝年间,加价出售,为朝廷驱逐匈奴立下莫大功劳的食盐,其售价大约只有粮食价格的两到三倍,而听从儒生们的意见,不再与民争利,盐的价格在“充分的市场竞争”之后,很快就涨到了粮价的五倍以上,到了东汉,这盐价就彻底起飞了,普通老百姓基本已经告别食盐了,结果就导致了民众愈来愈穷,国家越来越弱,豪强越来越牛。
    这充分的证明了,国家行为敛财好歹还能要点脸,多少也会兼顾民生,资本家为了赚钱那真是一点碧莲也不要的。
    就这么聊啊,聊啊,刘协越聊就越觉得自己受益匪浅,很快,太阳就高高的升了起来。
    李典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到饭点了?那就在这吃吧,他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
    “是。”
    李典也不诧异,毕竟这李典也跟着刘协南征北战御驾亲征好几次了,天子向来如此,出征的时候都是和将士们朝臣一样的食物的。
    所谓仁德之主,可能也只有这么点优秀品质是不需要脑补的了。
    当然,李典也知道出征的时候天子经常性的晚上嘴馋,让庖厨给他开小灶准备夜宵就是了。
    不过众工人闻言齐齐一愣,却是没想到天子居然会跟他们同食一锅之物。
    而等到煮粥的锅端过来之后,刘协更是先用筷子插了进去,见众人一脸懵逼,解释道:“我就是看看这筷子会不会浮起来,还好,这要是浮起来我就要杀人了,来来来,吃饭吧,回头立个规矩,以后开饭,自刘晔以下所有官吏必须都跟工人们一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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