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芙提没说话,任由他好为人师。尽管知道段公子的说教对于他人十分难得,也不见得她掀起眼皮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芙提知道他的用心和用意,可就是因为这份和从前相比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明显的袒护,才更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成长成一个独立的大人。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叁十岁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或许就和现在一样。”他说。
    人们总喜欢把人生想象得太美好,觉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到了某个时刻却没完成与大众相同的目标是丢人的。其实不然,毕竟你的人生并不会任何人强加标准,能够禁锢你的只有你自己没被满足的野心。
    “天赋和努力并不是敌对,而是个矛盾,互相争斗又互相补充。没走到最后一个关卡没人知道你是否有资格通关,时间其实都是用来试一试的,”他说,“付出不会骗你。”
    就像当初段昱时力排众议选择了芙提,可最后能做出那样的成绩也是完全凭借她自己的努力。翅膀的生长期间依靠了很多外力支撑,但化茧的根本在于,她本身就是只蝴蝶。
    说着说着段昱时有些无奈了,他勾起唇角,像是自嘲。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让你去相信自己,你别因为一些挫折就放弃了。”如果在吸烟的话,或许就没那么烦恼了,“尤其是因为一些不要紧的人。”
    芙提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她好歹和你恋爱过几年,怎么过期就变成不打紧的人了?”
    这人自从和自己分手以后,胳膊肘就习惯往外拐。段昱时深知还不是矫正的时候,于是也不辩解,只重复道:“但你不一样,不是吗?”
    芙提不理会这样对人人都可以说的甜言蜜语,掀唇讽刺。
    “浪费美酒佳肴和大好人脉出来和我说这么多,你这前男友当得可真是称职。”
    虽然在座的都清楚,他才是最大的人脉。
    段昱时无视她的阴阳怪气,不要脸皮地问,“嗯,很辛苦的。给我点奖励?”
    芙提正想说点什么,气氛就被一通来电打断。
    他表情看不出半点落寞,但嘴巴不饶人,“好可惜啊,本来想接个吻的。”
    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比较厚颜无耻?
    芙提看了眼备注,再看看段昱时安稳靠在露台边缘的脊背,他可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触及她的犹豫,甚至抬抬下巴,“不接?”
    才说过自己不吃激将法,下一秒就接的起来了,“喂?”
    应卿意外在最后一声忙音里自己的希望被拾起,好在不过半秒他便反应过来,笑着问她:“在忙吗?”
    这样晚的时间,对于京都那样的不夜城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只是芙提不信一向关心她动态的人会不知道自己进组录制的事情,除非真的有什么大事。
    “没有,怎么了?”
    心里猜测着是不是老人家又念叨她了,这种忙帮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芙提不觉得麻烦,只是感情还没到那样的地步就提前有了亲情牵扯,很麻烦。
    可应卿没有顺着她的猜测回答,原因让人意外,“加班到深夜,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芙提的呼吸有一瞬间停下来。
    他鲜少说这样露骨的话,虽然偶尔会当面开一些礼貌玩笑,但芙提察觉他不是个喜欢用电子产品诉情衷的人。
    “你……”她紧张起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应卿笑出声来。
    “没有,是真的。”
    对方显然是吃不惯这套,有些焦急的疑虑,还得他再叁肯定自己的安全,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只是表面上因为她的担心感到喜悦,心里却在哀叹这姑娘真的不太开窍。
    应卿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其实自己今天根本不用加班。都怪今晚的饭局上,读高中的小侄女兴奋地和自己母亲分享八卦,说自己一直喜欢的一对cp最近进山录制综艺了。
    旁边比她稍微大一点的堂姐好奇地问了几句,她就全盘托出。
    “但我这个是在地下发展的,因为他们没有传出过绯闻,我们这些粉丝也就不好意淫太多。可爱情有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就算找不到确凿证据,嘴巴捂住了,也会从眼睛跑出来?”
    小女孩举着自己平时上网课用的ipad,将芙提当年在剧组烧烟花棒的照片放给大家看。
    堂姐甚至夸赞,“好登对!”
    一时之间全家的知情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应卿知道芙提最近很忙,于是耐着性子不去打扰。
    而上次在医院里碰到的段少,因为合作的进展濒临尾声,大哥那边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去充当法律顾问,接触便就此而止。
    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和那位神秘的段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可秘密剥落了就很难假装不知,连祖母问及也有些伤感的笑容,情绪持续到回到住所还不肯停歇,索性带着换洗衣物到律所准备通宵加班。
    最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芙提的电话。
    她在那头脆生生地告诉他,今晚她们在露营,待会从清吧出来就要去看星星,时间不早了,劝他早点睡。
    可应卿想的都是,段昱时都会陪着她做这些事情吗?即便是和大家一起。
    他并不认为如今已经逐渐接管家族企业的段总,会有那样的闲心去参与一档娱乐节目。
    男人的别有用心,在同类面前是很容易被看穿的。
    可惜这个近水楼台有前科。
    应卿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注意防蚊,又约了她出山后的第二顿晚饭,才不舍地挂断电话。
    屏幕暗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答案。
    原来自己真的只会对喜欢的东西深究。
    *
    段昱时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芙提打完这通电话。
    明明是个正当对象,也没有露骨语言,但他盯着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像控诉,控诉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末了还要装作委屈,问她,“我也可以半夜打电话给你吗?”
    “不能。”
    “为什么?”
    “你是前男友。”
    他好像被消音枪支射穿喉咙。
    芙提看看时间,心想着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她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段昱时自然就会跟在她身后,她完全不担心落单,只是心跳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平复。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害怕段昱时会直接亲上来。
    *
    “原来自己真的只会对喜欢的东西深究。”的意思是对应前文应卿对芙提产生兴趣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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