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湾到学校的这一段,左边是小小的斜坡,再往外是山谷里的长江支流,右边是高山,但是右边的高山并不陡峭,而是分层级而上的山坡,山势起伏,这要在古代战争中,这样的山形应当比较适于伏军,居高临下地作战。
    这样的山路,弯道非常地多,转弯自然也就非常地频繁。除了风声,赵若怀的脚步声,我俩偶尔对话的声音,我总觉得还有其他的声音。但那是什么声音呢?对了,是脚步声其他人的脚步声。但我几次回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就奇了怪了!再一联想下去,我心里就开始发沭了。于是频频回头,终于在一次快速地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黑影,只一瞬间,又倏而不见。于是紧紧地抱住赵若怀,极度恐惧地说:“赵若怀……我怕……有……有……我看见一个……一个黑影。”
    赵若怀快速回转身,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一阵扫视,打趣说:“真是大瞧你了!原来这么胆小!”
    “我真的……真的看见了。我还听见了脚步声,其他人的脚步声。”
    看见我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的样子,赵若怀也动了容,有了一丝警觉,又在视野中仔细搜寻了一遍,安慰说:“别怕!一定是看花了眼。风太大了,吹动着路边的树叶,你回头太快,所以产生了瞬间的错觉;至于其他脚步声,也是错觉。淝水之战中,前秦苻坚所见淮南八公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场景,估计就与眼下这情形有关。”
    但我怎么能不怕呢?赵若怀捕捉到我神情中那点疑虑和余悸,说:“这样吧,我抱着你走,你就在我前面了,就不怕了。”
    “我自己走,走……走你前面……”正这样说着,赵若怀猛地向前面飞奔几步,一块飞石掉落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尚未弄清怎么回来,兀自惊魂未定,另两石块在我们身边坠落,一块与赵若怀擦肩而过,另一块掉到他右脚边。紧接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有了石子呼啸而过的声音,比较密集。赵若怀背着我左闪右闪,眼睛快速地四处张望着。忽然,他纵身一跃。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真选择了跳山谷了,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同时宿命地闭上了眼睛。那惊叫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显得非常的凄厉。但没有听到扑通落水的声响,着地的声音只是有点沉闷。我睁开眼来,发现是置身在一个天然的凹陷区域,类似于一个山洞,不大,勉强够两人容身。山洞紧靠着刚才那山路,前方是一丛长在山涯上的灌木,再外边应该就是溪流了,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它虽然是长江的支流,但现在是冬季,枯水月份,所以水很浅,只能凑合着叫做溪流。
    赵若怀看着惊魂未定的我,说:“别怕!不是什么鬼怪,是人为。有人要对付我们。对方应该只有两人。放心!我能对付。不过他们居高临下地扔石子,我们比较被动。我们在这里呆会儿,等他们下来找我们,这样一来,就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了。”说着从地上觅到几个石子,放到了一处,然后去山洞的前方,选摘了两根较粗的灌木的茎条。我深恐此举被上面两人看出了破绽,他说:“放心,他们从上面山坡上下来,应该还有两分钟,而且,从上面往下看,看不到这个山洞。”
    “那你是怎么看见的?”
    “这就纯属巧合了!打猎。这曾是我和孙思捕猎的地方,就这灌木丛,就是标志。”
    “你们打猎打到这里来啦?”
    “这算什么?我们的足迹,遍布附近这几座山……”说着对我做了个嘘声的口型,仔细聆听起来。
    果然有说话声,一个男人说:“应该就是这点,从这点跳下去的。走!下去找一下!”
    从声音判断也就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过不是本地口音,那声音……竟然……竟然似曾听过……有那么一点耳熟。
    我大骇,以为顷刻之间,那两人就跳下来了,然后是一场恶战。赵若怀胸有成竹地摇摇头,用神情安慰了我,意思是不用怕,那二人不会跳下来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啷个下去嘛?外面就是悬崖了。格老子各人老命还是要紧噻,只要钱不要命嗦?就那些树藤藤,挡得住个么子嘛?这两个人,摆明是落到河沟里头去了。这点恁个高,格老子落下去还有命吗?你傻呀?这时候下去看,格老子万一被别个看到了,不怪我们才怪。反正她只说让那女的破破相,又没说非要把她的命除脱,这两个傻板,各人要找死。该背时!”
    前面那人说:“是你龟儿说的哈!那要是那女的今儿个跑脱了,没得么子事,老板追究起来,你各人领起哈。”
    后面那人说:“在你舅子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再不走就脱不到爪爪了,格老子人命关天哟!”
    说着脚步声响起,赵若怀附耳说:“你就呆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别怕!有我呢!”然后用右手迅速从地上拾起石子,放到了裤兜里,用左手拾起了木棍,随即沿山洞往上爬。
    我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去,就在这时,只听上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成排的细小的石子穿风而过,均匀、规律。然后听见一声惊恐万状的声音:“有鬼!快跑!”接着是发足狂奔的声音,伴随着哇哇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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