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抚琴之声格外的好听,竟仿佛有着瞬间能抚平人心里所有浮躁情绪的效果,九月的手落在门上,听着那琴声,不禁怔了半晌。
    回过神后,她才正色的看着眼前紧闭的门,估计再敲下去楼晏也不会来给她开门,真的将这门弄坏了似乎也没必要,她便干脆向外走出几步,抬眼看着眼前这阁楼上的窗子,仔细听出那琴音是从中间的那一处内中传出。
    她便瞄准了那一间的窗子,旋身踏过树下的一只石凳,借着这处着力点一跃而起,蹿上了这院内唯一的一棵苍松古树后,再又跃向的那一扇敞开的窗子,终于双手搭在了那扇窗前,她一边有些吃力的扒着窗棱一边看向里面。
    只见楼晏正背对着这扇窗的方向,坐在里间的琴室中,轻抚那一方檀木桌上的古琴。
    白天九月来收拾的时候还在好奇这非离阁中的古琴是干什么用的,没料到楼晏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连抚琴都这么好听,她虽然听不懂,只能听出是极好听的。
    她悄悄从窗棱处一点一点爬了进去,双脚落地时故意放轻了声音,再又瞧着楼晏那仿佛并不知道她从窗户爬进来了似的,仍旧背对着她,在悠然的抚琴。
    伴随着那足以绕梁三日的悦耳琴音,九月慢慢的移动到他身后的那一架琉璃屏风后,将他挂在屏风上的外袍悄悄的取下,用手在那件衣袍里仔细翻找。
    然而找了半天也不见这衣服里有东西,更何况是她那些银票。
    她有些不信,他难道将银票拿走之后没有带在身上?
    将那件外袍重新悄悄的挂回去时,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楼晏的背影,慢慢的向后挪了两步,打算趁他不注意绕过珠帘去其他房间里看一看,结果她刚要转身向门的方向蹿去,耳边悦耳的琴声骤停,她脚步随之一滞的同时,便赫然听见耳边一道劲风掠过。
    九月敏锐的猛地转眼向楼晏的方向看去,看见一颗玉石棋子已经近身到自己的耳边,忙向后闪开了身子,同时听见那棋子在半空中折回,在她耳边绕了一圈便直接落到了琴边的瓷盅里。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又恶狠狠的瞪着那面色寡淡的楼晏,懒得跟他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银票还给我!”
    楼晏淡睨着她:“既是如此纠缠不休,还给你也可以。”
    九月下意识的觉得楼晏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给她,这其中一有诈。
    果不其然,她刚想到这里,便只见楼晏瞥了一眼琴边瓷盅里的玉石棋子:“以棋局定输赢,你若是赢了,本王便将银票如数奉还,你若是输了,那一千两便归我所有。”
    “不公平。”九月白他一眼:“我又不会下棋,凭什么要以棋局定输赢?”
    楼晏却是淡淡的笑了,修长好看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轻轻一勾,顿时,一声单一而持久的琴音蹿进了九月的耳里,让她的心头亦是为之一紧。
    “论武功,你那些花拳绣腿自是不必再提,论学识,你连《十方大陆》志都要细细翻看,必是一无所知,论书画,单看你写给承封的那一块帛布上的字,便知是为难了你,你既然有心想要回这银票,我便以一盘棋局定输赢,你若是不接受,那也不必再谈。”楼晏起身,轻拂衣袖:“你怎么来的,便怎么走罢。”
    九月嘴角一抖,敢情是因为她从窗口爬进来的,就算要走也让她从窗子原路爬出去,压根都没打算让她走正门。
    这个腹黑狡诈的老狐狸!
    她翻了个白眼:“我不会下棋!有本事你跟我比验尸,若是没有现成的尸首,我们比一比谁先找到一个多月前杀死那个假轻语的凶手。”
    楼晏却竟是笑了:“万全没有告诉你,那凶手不是晟王府之人?”
    九月却是轻笑:“不需要万全告诉我,我也猜到这凶手应该不是晟王府里的人,不然的话,恐怕早已经伏法了,既然十六爷心思如此清明,不需要我来帮忙找到凶手,你当日也是一眼便看得我与那事无关,却接二连三将我囚禁在地牢和柴房之中,这笔帐放到现在来一起算,你楼晏就是个不讲理的王八蛋,一来不讲理,二来抢我钱财,实在可恨!”
    可任她再怎样骂,楼晏却只是噙着丝淡笑,完全不理她那番只能用慷慨激昂来形容的愤愤言辞,轻道:“那一千两你不打算要了?”
    九月脸皮一紧:“当然要!”
    “那便以棋局定输赢。”
    “……我不会!”她再次狠翻白眼。
    “书房中有几本棋谱,你可拿去,待你何时学会,敢与我对弈之时,再来找我谈这银票之事。”楼晏眉目和煦而清然,声音清越缓缓,在九月正欲开口说话时接着又道:“书房中的棋谱不需要本王替你去拿,你擅自拿走两本医典,应该已是很顺手了。”
    “……”九月眼皮重重的抽了抽,莫名奇妙的忽然间觉得自己理亏。
    明明现在是自己的钱被人给抢走了,人家还在耍无赖处处为难她,可怎么莫名奇妙的开始觉得是自己理亏了。
    她磨了磨牙,没敢解释自己偷偷顺走他书房中那两本医典之事,冷哼了一声转身便直接去了书房,因为白天在整理书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些书分门别类的摆放位置,所以很精准的便找到了两本她能看懂的棋谱。
    拿下棋谱时,她转身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楼晏,老大不爽的白了他一眼:“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今天看《十方大陆志》的时候就看见过你们元恒皇朝那些老祖宗的丰功伟绩,一个比一个狡猾,你的曾爷爷太爷爷还有爷爷都是精明到不能再精明的皇族子弟,只有你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资质一般了些,你倒还真是继承了你们楼氏的特点,这整个就是一狐狸窝,太狡猾了。”
    她一边说一边感叹着将棋谱收好,想了想,又转身去另一侧的书架上顺走了一本毒经,见楼晏并无要阻止她的意思,她便心安理得的都收下了。
    ***
    走出非离阁之后,九月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好脾气,一千两银子换几本书,她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满足这么容易被糊弄了?
    可回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是怎么误入楼晏的圈套的,她便叹声叹气的回了房。
    不过话说回来,楼晏让她学下棋做什么?像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在棋盘之上必然是厮杀一片,她这种连棋子都没摸过的人最多也就能陪他练练手而己。
    最终九月也没看那两本棋谱,而是抱着那两本医书看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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