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子恍然大悟,郑重道:“儿臣明白了。”
    再接下来的六年,王太后重用寒门,与世家相争。又任用酷吏查抄一部分豪强的土地。让余下之各地豪强,为之瑟瑟,收敛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收起厚重的竹简。她很想再继续,但是为防止自己死于非命,新政消散,只得停下。
    而这时抗击戎狄的卫王,回来了。他与冯氏父子,打得戎狄往极寒之地迁徙,再不敢图念中原。
    她变得更加沉稳和威仪了,卫王的眉间的矜贵被蒙上风沙的粗犷。
    他浩浩荡荡的军队入城,显然有些不善。
    少年天子更是气急败坏:“无召入京,他是想造反吗?”
    旁边清秀的小宦官道:“陛下,不要担忧。卫王离京六年已不成气候,更何况陛下有宗室正统之名,又有冯家护卫。”
    他把笔墨重摆回原处:“只是陛下,该担忧的是如何,政令出洛阳。”
    少年天子一怔,然后有些怒火:“你……”
    继而天子颓然坐下。
    秀光阁内,此时是太后与卫王,以及各自亲信。
    卫王皎给太后敬酒:“太后好算计。”
    太后后退几步,宗正自以该维护皇室威严,呵斥了卫王,还让其亲信退下。
    卫王的亲信没有动。
    太后冷冷道:“尔等是卫王的臣,还是大汉的臣。”
    卫王皎,轻嗤:“太后如此谨慎……也的确是你之所思所为。”他大手一挥,没有想鲁莽杀太后的想法。
    他是心里不舒服,任谁失去权势,在冷热交替的地方待那么久,都会生气。但不代表他会失去理智。
    太后叹气,让外臣也下去了。
    “殿下,从来没有走到过绝路吧。”
    见他方要反驳,王阿妹道:“可我处境之艰难。”
    卫王沉默。她是出身卑微,无子,又被皇兄食言,后来又面对自己的威逼。
    太后亲自为他斟酒:“殿下休战吧。”
    她注视他:“铸剑为犁,是天下所望,也是殿下的将士所望。”
    卫王蹙眉,他确实是有带兵回来,怒撒他们母子。虽然有冯家兵士抗衡,但也能给他们一击。
    介时他回西北,或者在对战中而亡,都无所谓,
    他一生太过荣耀,也太过平顺。祖皇帝喜欢他,非常之宠爱,先帝猜疑他,却不得不用他。
    他觉得这一切很平顺,有时让他有种置身于外的感觉。没想到王氏竟然两次利用了他,偏偏他不得不入套。
    忽然,在众人意想不到下,王太后拔出簪子,狠狠刺像卫王的手心,鲜血淋漓。
    连太后的手,也沾了他的血。
    卫王震怒又惊异她不下死手,望胸腔和脖颈处此。
    “王氏,你何以如此辱我!”
    王太后放声大笑,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我想。”
    在卫王的怒火达就要到顶峰时,太后抽出袖子里的绣帕,温柔为他包扎。
    “卫王殿下,被视如草芥的感觉并不好吧。”王太后抬手,为他拭去溅到凤眸下的血渍。
    卫王的怒火中断,怔怔看她。
    双眸倒映,她端敛秀柔眉眼。
    太后道:“天下苍生亦是如此,他们被贫穷饥渴战争……踩在脚下不仅就是愤怒,更多的是痛苦。”
    天下人,干他何事。
    卫王冷呵:“就算无我,汉室也不会太平。毕竟少壮母强。”
    少壮母强,必有一争。
    太后把他的手放下,平静道:“是,天下之能一个太阳。”
    那不还是要争,真乃虚伪。卫王不屑,总以天下强加于人,她又如何肯放下私利?
    她转身离开,回眸像是知道他心中不忿,笑说:“卫王暂时住在此,若是离开,我便说……”
    “你对我无礼,被我刺伤。”
    趁此正好解了卫王的兵士。
    卫王低头望着,绣帕上的双鸟,其下两点血氤氲的嫣红,像鸟儿吐下的红豆。
    他神思有些沉晕。
    王太后去找天子,从书房听了会儿话,他迫不及待地要长大,还许诺要小宦官帮他,他就给他封侯。
    小宦官提出,只要对他干爹何安封赏就好。又引得天子赞叹仁孝。
    这时已经夜沉如水,内侍们看着冷缩地太后,忍不住道:“请太后回宫,添衣。”
    惊动了书房内的天子。
    他讷讷出来:“母后……”
    夜风吹得太后衣袍烈烈作响,她说:“宦官可用之,却不可依赖之。他们是内廷之人,可容易掌握你的喜好,优缺点,也容易……”
    她顿了顿:“孩儿,还记得母亲给你说过的鸠占鹊巢吗?是杜鹃是把鸟儿下到别鸟窝里,让鸟雀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有时溃击你的不是外部的虎狼,而是内部的阴暗。”
    天子面色发白,小宦官跪在地上,连呼不敢。
    王阿妹第一次,以自己之例教这孩子:“景儿,先帝去世,是何安念得圣旨。”
    天子脸色是惨白了,他也不是没听过传言。
    但是他没想到是真的。王太后是他的嫡母,又保全了他的帝位,他只能怨恨宦官何安。
    过后几日太后总是将天子叫到自己殿里。
    她把厚厚竹简交到天子手里:“找个由头,把你舅舅实权免了,让他王氏一族都做富贵闲人。”
    她望着他,他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渴望:“还有,一定要削弱藩王实力,任用寒门。帝王之道在与平衡。”
    “陛下,天下之民,吾未完之愿,
    就由你肩负了。”
    她站着,阖上了眼睛。
    最后瘫软在了地上。
    “母亲!”天子触之鼻息,手颤抖不已,声嘶力竭,像小时候做噩梦,不由喊母亲一样。
    少壮母强,容易催生外戚干政。她的哥哥不问政事,其后代能做到淡泊名利吗?
    外戚强壮,天子又培养宦官势力。
    介时两相交替,天下定要出乱。
    王太后不觉得,现在天子能处理好。但为了无战火,无四分五裂,无流离失所,她愿做退出的那个人。
    只愿保全大多数人。
    她做到了最初的心愿,无人能凌驾她之上,除非她自己倒下来。
    她不后悔做过的每件事。
    帝国山巅的风景,很好。
    第54章 一千年前
    ◎龙女看到江芙的动作,抿唇微笑:“贺朗就是张郎的转世。”◎
    乾坤之境三日未有动静,一人一龙困在期间。
    明月要太子皎给她的法宝多贡献些养分,便想着再过几日开条缝隙,让他出来。
    至于那个凡女,龙女没有想过,因为她更不不会撑到那个时候。
    然而到第五日时,不是她强行放开裂缝,而是双镜自己裂开。
    不仅是太子皎出来,还有那个凡女。
    明月公主颇为意外,她还以她就迷失自我,化为灰烬了。
    明月挥手,收了法宝,好声好气道:“太子皎果然神勇,小女佩服。”
    太子皎没有说话,他看向垂眸站立的江芙。此女竟在幻境里摆了他三次。
    江芙察觉他的视线,也有些尴尬。没想到另一个自己,冷酷决绝,谋算了这条龙两次。
    不过她没有感受到杀意。许是幻境残留的影响,她觉得自己把太子皎的性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他虽生气,却绝不会滥杀无辜的,以卑鄙手段迁怒他人。
    “殿下带着她走吧。”龙女道。
    太子皎侧首对江芙道:“走。”
    江芙与他并肩走出,站在他身旁,望着四周的奇幻绚烂景致,她只觉恍若隔世,无半分恐惧。
    幻境虽困了她,但也送了她三十多年的高位阅历。
    纵使在天下最尊贵,厉害的人物面前,她也不觉比人家低半头。
    后面有人的喘息和脚步声。
    “江姑娘,求您,带我一起走。”
    江芙旋身而望,正是贺朗。他面脸急色,眼神尽是渴望。
    江芙望向太子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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