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一往无前,它就可以所向披靡。
    齐晚通过调节风幻的步幅和速度,精确地使它最后一步的落脚点距离障碍1.6米,就是这里,起跳!
    风幻腰长腿长健美有力,在跳跃的一刻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腾空舒展的姿态令人心头为之一动。
    优美的线条飞越障碍,平稳落地后激起砂砾飞扬,如剑锋划过地面。
    一起一落马蹄未停,继而又一路向前。
    通过无人机的远距离拍摄,没过多久大家便惊奇地发现,齐晚与陆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卷起来了卷起来了】
    【不会吧差这么远也能追上?】
    【那可是风幻啊!】
    【那说到底还是靠马呗】
    【这么说就搞笑了吧,什么时候起跳什么时候收缩前肢后肢,不都得骑手做出判断?这速度你去试试不给你把屎颠出来】
    【就是,楼上键盘侠要是能骑好风幻我特么倒立骑马】
    【而且比赛本来就是智力体力勇气的结合,一开始风幻又不是没让别人选】
    黑子气得只想砸键盘。
    【卧槽这是要反超了吗!】
    【距离终点还有6千米他这么早就冲刺?】
    对,齐晚和他的战马进入了冲刺状态!
    风幻与他心意相通,他刚起身俯背风幻便由三节拍跑步变成了四节拍的袭步,只有在速度赛马中才会用到的袭步。
    齐晚脊背与马背平行,目光炯炯望向前方,他觉得自己已经与战马融为一体,在疾风中波澜起伏,仿佛他也在肆意张狂地奔跑。
    秋日骄阳下,齐晚脸颊滑下豆大的汗珠,长时间的高强度蹲姿让他肌肉开始酸痛。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超过了陆望,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不仅要赢,要九季第一,他更要带着风幻重回巅峰!
    这是他对顶级战马与骑手的致敬,也是他对自己的追逐。
    这是属于他的,猎杀时刻!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铿锵的马蹄声中加速。他们一次又一次惊讶于少年体内潜藏的能量,如初阳,如飞瀑,那么耀眼闪亮,让人要热泪盈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大家的尖叫声中齐晚率先来到了终点!
    带着他的骄傲,带着风幻的骄傲。
    那一刻他觉得马儿似乎在颤抖,黑漆圆润的大眼睛是久违的感动。
    齐晚松弛下高度负荷绷紧的身体,驭着风幻变为跑步,继而是快步,慢步,让它一点点冷却。
    齐晚在汇合处的小水坑旁边伸长了脖子,很快便看到他的黑马先生奔腾而来,比他预计的还要快!
    邵先生,真不错!
    一直沉浸在比赛状态中的齐晚至此彻底放松,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后瞬间不能平静了。
    他狠狠地拥抱了风幻,拿脑袋又蹭又顶地发疯,风幻嫌弃地躲开给他屁股上一蹄子,一如第一个夜晚把他撂翻的那句小傻逼。
    齐晚原地蹦跶两圈还是兴奋的不行,吼吼吼地又跑到还没来及下马的邵知寒面前,扯着大黑的缰绳晃来晃去嘴里嚷着:他认我了,他认我了!
    邵知寒看着扑过来的齐晚,小脸通红鼻尖冒着汗,傻憨憨笑着,像一个举着卷子冲进家门的小男孩儿:
    爸,我考了一百分!
    他嘴角噙着笑揉了揉齐晚脑袋,难得没挤兑地问:怎么做到的。
    齐晚像宣读入党誓词一般大声说:i jumped,he jumped!
    邵知寒:
    工作人员小刘过来递水,佩服地说:小齐老师,澳洲袋鼠都没你能跳!
    邵知寒长眉一挑,用瓶子敲齐晚脑袋让他如实招来。
    齐晚讲得含含糊糊,说是跳了个小沟救了个陆望,风幻一感动就从了。
    邵知寒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一寻思小刘刚才说的话,又把齐晚的小故事危险系数乘以十最后拼凑出了真相。
    他抓着齐晚手腕翻过来一看,果然又是大大小小的血道子。
    保姆车就停在旁边,邵知寒一言不发拽齐晚过去消毒,齐晚毫不在意手上的伤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他家风幻。
    邵知寒朝风幻刚才没踢的那瓣屁股上补了一脚:跑不了!
    齐晚拿手背拍拍屁股,在裂沟的时候撞了一身灰,拍是拍不干净了,他老实坐在后排用生理盐水冲伤口,把刚才的事回想了一遍,然后又把大家接下来惊讶又心疼的反应编排了一遍,乐得直傻笑。
    一个人傻乐不够还要拖一个,他冲着面无表情的邵知寒激情发问:我跳沟你怎么不训我啊?
    邵知寒把他没冲干净的地方又洗了一遍,眼皮没抬一下说:医药费从你工资里扣。
    齐晚嘟嘴:别人知道了肯定都跟我说注意安全下次别乱冲,你不把我当兄弟。
    邵知寒冷酷地拿盐水呲他一脸:我说你听啊。
    齐晚整个人还在亢奋状态,他甩甩脸上水珠子没事找事切一声:听不听是一回事,说不说那是另外一回事。你年年不穿秋裤你妈还不是年年让你穿。
    邵知寒垂着眼没接话,换走生理盐水又用碘酒消毒。
    齐晚左手掌心的一道伤口尤其大,横贯了整个手掌,被不规则的石块割开,两边皮肉向外翻着,非常狰狞。
    简单包扎肯定不行了,一会儿还要再去缝两针,邵知寒问:疼不疼。
    齐晚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碎碎念有了用,嘚瑟摇头说:不呀。
    邵知寒拿起另一个白色瓶子:不疼那用酒精吧。
    齐晚赶忙改口:疼疼疼!
    连着好几个疼说出来,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以前治病的时候各种抽血穿刺大小手术,妈妈也总问他疼不疼,他从来都说不疼。其实怎么会不疼呢,但怕妈妈担心也只能一路咬着牙忍,忍着忍着发现自己就越来越耐疼了。
    后来在运动之国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也不会有人问他疼不疼,连他自己也渐渐忘了这回事。
    倒是这次回来之后,齐晚这么多年第一次说疼还是在呲杆摔了那次,不过那时主要是为了演戏撒糖。
    这是他第二次说疼,还是在同一个人面前。虽然说完疼也还是疼,但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就清透了一点。
    齐晚现在比以前更能忍耐了,却突然有了一个不用强忍的出口,他一股脑就想把小时候没撒的娇都补上。
    邵知寒现在给他上药上出了经验,动作轻柔利索一点多余的疼都不会有,偏偏他要龇牙咧嘴,动不动就嘶一声。
    邵知寒皱起眉:真疼假疼。
    齐晚借坡下驴好生娇气地说:真疼~
    说出口齐晚自己都被逗笑了,他努力憋着笑,一不做二不休地滚到邵知寒怀里:好疼啊哥哥。
    车门大敞着没关,一阵风刮过,是刚冲过来要记录下小骑士英勇不凡身姿的摄影师:
    对不起,再次打扰了。
    邵知寒啪一下关上车门,揪着后颈皮儿把齐晚从他身上拎了下去,嫌弃的要命:泥猴。
    齐晚来劲了一样还想往上扑,被邵知寒一根食指顶住了眉心,手机这时候响了。
    邵知寒用另一只手去接电话,那边是林露说:知寒,你上次说的事我留意了,后天在云盛酒庄有一场酒会。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原定的未婚妻,宣晓也会去。
    邵知寒嘴角勾了一下,抵在齐晚眉心的指尖也绕上一束卷毛:那正好。
    第26章 给爷道歉
    比赛已经结束,但观众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息,尤其是当年追过风州的粉丝,当他们亲眼目睹风幻跨过裂沟再次扬起头时就知道,风幻回来了。
    它还正当壮年,不该像古董一样被束之高阁任人参观,它的价值不应该停留在曾拿过奥运冠军的过去,而是在眼下,更在将来。
    齐晚的出现圆了所有风迷的梦,也圆了风幻的梦。
    粉丝们不禁期待,他们之后是不是还可以有更耀眼的成就。
    经统计,虽然三组骑手的汇合点各不相同,但根据路线规划都是50千米的路程。其中齐晚耗时58分钟位列第一,全程无障碍项扣分。如果刨除一开始的磨合费时以及救人所用的时间,几乎和目前50千米耐力赛的最佳记录45分钟不相上下。
    陆望以58分36秒排在第二,邵知寒以59分17秒位列第三。最终总成绩以齐晚邵知寒组为最佳,继而是陆望和舒曼曼,柯柯兄弟次之。
    其实每组的差距并不大,可以看出来每个嘉宾的确都有很好的基础且在认真参与,本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但总有人不找事就不舒服。
    黑子们眼见喷不了齐晚就换个人接着喷:
    【舒曼曼太拉陆望后腿了】
    【如果陆望和齐晚一组的话才是真的实至名归】
    【那这么说是邵知寒运气好?】
    【上一期我就想说了竞速比赛为什么要分组?垃圾节目秀智商】
    【保不准又是什么资本黑幕】
    很多人看着弹幕一脸懵逼,连火力集中点都摸不出来,这到底是想说什么,感觉就是一顿扫射猛如虎喷就完事儿了。
    【垃圾节目绑架你看了?】
    【分组规则早在先导片就放出来了,你来追就是默认了这个前提,现在又逼逼个屁?】
    【从一开始导演就说了,节目不止要呈现竞技结果,同样也在记录每一个嘉宾的成长,实力、智力、合作、运气都考虑在内,嘉宾也是认同了才来参加】
    【人家陆望现在正高兴地围着曼曼姐前后扇风,你们一群老太监瞎急什么心】
    【想看纯竞技请移步cctv5,放过我们小小综艺圈地自萌ok?】
    眼看吵着吵着话题又有变热搜的趋势,导演偷着乐得合不拢嘴。当初节目从第一期就采取嘉宾分组模式,这可算是他的贡献。
    要论纯综艺他们干不过橘子台,要论纯竞技那有奥运会,可是把竞技和综艺搞一块呢?嘉宾配合中是有摩擦还是火花?是互相成全还是各自抱怨?也算是竞技精神之外的看点嘛。
    严肃的竞技一直都有人在做,那在更加戏剧化的氛围中看嘉宾突破自我,展示运动的魅力也自有它的意义啊。
    导演正乐呵着,就听见齐晚清脆的呼唤:导演,拍照啦!
    得,又来。
    这一次还是一条金牌带里挤着两只脑袋,齐晚在前笑出一排小白牙,还把缠着绷带的手偷偷背在邵知寒身后。邵知寒把双手搭在齐晚肩膀上,下巴刚好抵着毛茸茸的发旋,嘴角含着无可奈何又只好配合的笑意。
    咔嚓,定格。
    又完成一件人生大事,齐晚感觉血条蹭蹭蹭往上涨,人也蹭蹭蹭傻开心,一直咧着嘴晃悠,觉得手都不疼了,要不是被邵知寒一巴掌呼走他还想凑上去给人家捏捏肩揉揉腿。
    邵知寒拉开后排车门把齐晚扔进去又给扣上安全带,跟精神病院医生捆绑发抽病人一个手法。
    路上齐晚哼着歌,吓得沿途老黄牛都崴了脚,两人一起回小院收拾行李,在院子里碰见了刚出院也来收拾东西的安颂。
    邵知寒那天出手着实是被突如其来的飞箭激着了,但他也知道背后真正的主使是谁,所以虽然下手狠但也是挑着耐揍的地方,打不出毛病,就是看着挺瘆人。
    齐晚这会儿瞧着青一块紫一块肿成发面馍一样的脸倒也生不出气来,甚至觉得当时扔的泥巴有一丢丢狠。
    他没说什么直接拉着邵知寒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因为已经知道了安颂是被指使的,他还抱着点幻想问:你觉得安颂把我当过朋友吗?
    邵知寒反问:你觉得他对你态度好过吗?
    齐晚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他闷闷说:我以为他性格就是那样,说话奇奇怪怪的。其实他还想加一句,跟你有时候挺像,但及时刹住了车。
    邵知寒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他从一开始就对你没有怀过好意。
    齐晚愣了一下。
    邵知寒心想他还不知道手套和巴豆的事,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说。他像个老父亲一样想告诉齐晚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又有点不想让那双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黑纱。
    他还没考虑好,齐晚反而先开口了。他声音低低地说:我照顾过风幻,它没理由去攻击路过的人,所以那天不是巧合对吗,马场经理说那天你特别凶冲进了马舍,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
    这倒是出乎邵知寒的意料,他本以为齐晚大大咧咧地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
    更让他意外的是,齐晚继续分析:速降那天,我、安颂、小柯我们三个的行李在一起,但我能感觉到小柯是真心担心我安全,那手套会是谁拿的。
    邵知寒看着冷静平淡的小家伙,眼中浮现一抹温柔,少年并不笨,只是不习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他揉了揉齐晚脑袋:别想了,我赶他走,眼不见为净。
    齐晚只是心中这样推测,但见邵知寒一副肯定的样子,他疑惑问:你已经确定是安颂了?
    邵知寒点点头:他自己跟我说的。马槽是放了巴豆,手套也是他拿的。
    齐晚眉头一皱,不等邵知寒继续说就气势汹汹撞开门出去,正看见拉着行李箱要走的安颂。
    邵知寒心想小家伙这是要秋后算账?
    安颂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本能一抖,警惕地看着齐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齐晚看起来有点生气,他直说:我都知道了。
    安颂咽了口口水,不蒸馒头争口气地回视,要打要骂他都接着。
    结果齐晚叉着腰开口却是:你都不给我道歉?
    安颂懵了。
    别开玩笑了,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但他发现齐晚一直拧着眉头看他,非常认真的样子。
    安颂迷茫地问:我道歉这些事就不算了吗?
    第一,齐晚清了下嗓子,他举起手才发现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比划不了数字,于是就把整个手掌挥舞一下,第一,你只动了速降手套,为的就是让我出丑,我要是多等一会儿别的手套也会送上来。但你要真恨我你就应该在轮子和桥上动手,那样我就可以直接和板子一块完蛋。
    安颂扭过去脸,像是羞于承认自己残存的一点善意。
    但齐晚并不准备放弃公开处刑。他手掌又是一挥:第二,算了,给马塞巴豆也太降智了我就不说了。
    他换了个手掌再挥一下,像要戳安颂鼻子一样:第三,你没用铁箭头,别人想让我被扎个窟窿退赛,你只想让我脱个臼。终上所述,你要是真诚道歉,我就当你将功补过了。
    安颂被齐晚说得脸皮发烫,他的骄傲叫嚣着让他不要低头。但齐晚不急不躁的分析和毫不作假的坦诚又让他觉得自己像紫外灯下被穿透的细菌。
    这里没有摄像头,齐晚也没演戏,他只是真诚地想要一个说法。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如果道歉有用,说明齐晚已经准备原谅自己了吗?
    安颂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齐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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