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从在尤里安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一个女仆快速而无声地走到门口,和侍从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招手让侍从离开,自己回到正在享受其他女仆按摩的尤里安身侧,弯下腰轻柔地在尤里安耳边回禀:“王后,白雪王子已经回来了。”
    “什么?”尤里安惊讶了一下,很快又掩饰地哼了一声,“那个猎人呢?这么晚才把王子带回来,心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佯怒道:“你们去叫人来把那个猎人抓起来。对付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不需要听他的辩解,找到之后直接把头砍了挂起来。”
    女仆面色为难:“王后,这恐怕做不到……王子说猎人企图想要谋害他,但是中途遇到了野兽走散了。那个猎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可能……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尤里安冷笑一声:“谋害王族的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起身,纯白的睡裙后摆拖曳在地上。
    尤里安走到魔镜前,之前的裂痕已经被修复好。她问:“魔镜啊魔镜,告诉我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在哪里?”
    魔镜的镜面荡漾出一圈涟漪,谨慎地回答:“美丽的王后,那个家伙已经被野兽吃得一干二净了。”
    “我那可怜的继子呢?”
    “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森林里的野兽都震惊于他的美貌,连那美丽的小鹿都低下高傲的头颅,为他亲自引路。美丽高贵的王后,纵使您聪明绝顶,可是白雪王子始终是上天垂怜的孩子。”
    “不愧是白雪王子啊。”尤里安美丽的脸庞一阵扭曲,但即使是一瞬间的狰狞,在她的脸上都同样那么地妩媚动人。
    “王后,您要去看望一下白雪王子吗?听说白雪王子受了很重的伤,胸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呢。”女仆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后厌恶和刁难白雪王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
    尤里安没什么表情地让女仆给她披上厚重的天鹅绒外衣,带着一群人来到白雪王子的宫殿内。
    “王后,您小心些。”两边的女仆眼疾手快地赶跑了一只老鼠。
    尤里安厌恶地皱起眉。比起她那富丽堂皇的宫殿,白雪王子的宫殿只有一具空壳,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墙面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这是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觉得住进来感到高兴的房子。
    她捂住口鼻,忍着呛人的灰尘来到白雪王子的面前。白雪王子躺在一张铺着陈旧被褥的石床上,尤里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原始的一张床。白雪王子身上只盖着一件学院的制服,那是他之前脱下来的魔法袍。
    他像是发着相当严重的高烧,额头全被汗湿了,原本蓬松柔软的卷发凌乱地帖在脸上,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尤里安眼神下移,白雪王子的胸口果然有一团不断加深的血渍,连法袍都被脏污,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他可真是狼狈,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衣服也破破烂烂像个流浪汉。
    从一个矫健的猎人手里逃出来一定让他耗费了不少脑筋,然而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手中还死死攥着一束花。
    一百朵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花。
    它们干干净净地待在那合拢的伤痕累累的手中,新鲜得仍带着即将滚落的水珠,娇艳而又热烈地、不合时宜地盛放着,成为这座灰白的宫殿里唯一鲜艳的色彩。
    尤里安虽然也只有十八岁,但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白雪王子算是她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
    尤里安的身边都是一群追名逐利的人,他们诚实地顺从着自己的欲望为所欲为,毫不关心他人的死活。不管他们的财富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之上,他们的快乐是从多少人痛苦的呻吟中诞生都无所谓。
    哪怕此时此刻就有人因为他们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而为此奔波疲劳一生。
    她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只要有足够的大的权力和足够多的金钱,她就能够毫无顾忌地挥霍着自己的一生。
    她生来如此,她在这样一个纸醉金迷自私自利的环境下长大,浸淫出一颗没有任何怜悯而又功于心计的心。她从公爵那里学到的只有如何通过折磨和压榨别人来使自己达到目的。她的世界里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即使现在的世界不是这样,她也要想方设法让她自己的世界征服现实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里的其他人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毫无价值也不值得任何注视的背景板。
    而白雪王子就是那块背景中颜色突兀的异类。
    白雪王子从来都是一副柔弱无害而又无欲无求的模样,这样的他在满是攻击性的贵族中间宛如一只温顺的羔羊。即使他在学院里成为了尤里安的跟班,也没有借着尤里安的身份欺压那些曾经凌辱过他的人。他似乎缺乏了身为人类去仇恨他人的本能。
    他总是能以一颗最为宽宏善良的心灵去对待他人。
    如果说这就已经让尤里安无法理解了,那之后他的行为更是让尤里安觉得他简直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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