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 咱们真要跟它走啊?这玩意儿要是把咱们带到不着调的危险地方怎么办?”
    “你看看玉牌, 那盏红色的信号灯是不是稍微不那么红了?”
    “哎?真的耶!”
    “再待在原地, 我坚持不了多久的。况且, 这东西吃了我的草木精华, 竟然还敢伤我,简直不能忍!”
    大约飞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胖团眨了眨眼, “阿音, 你感受下, 这周围,是不是亮了一点点了?”
    “你才注意到?”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像是破晓似的,色彩渐变。空气里灵力的比重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那股阴凉的感觉却愈发明显了。
    带着离音的这不知名的东西终于飞累了,慢慢停了下来,显出了原身。
    黑漆漆的一细长形状的物体, 一端成尖三角,但因为腐蚀,尖角处显得不甚锋利;另一端则是形状不规则的断口。一眼看上去,有点像是断掉了的剑尖。
    还是生了锈的, 不知道被埋了多少年的剑尖, 它身上的泥土甚至都是新的。
    就这样的残废, 能伤得了她?
    离音抓着这断了的剑尖, 凝神细看, 表情很不可思议。
    不过两秒,她的眼神狠狠一缩,连心跳都加快了——一种熟悉的,全身僵直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离音维持着打量剑尖的姿势,仿佛一个雕像似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紫黑色的烟线不知何时从地里钻出来,沿着离音的双腿往上,渐渐织成一张网,牢牢把离音固定在原地。
    这次,胖团也没能幸免,直接被裹成了一个小粽子。
    这是,着了道了!
    离音暗暗积蓄着力量,识海里渐渐有针扎似的痛感。衍生寻脉法运转,五根灵力细丝在她皮肤表层蔓延,往那些紫黑色的线缠绕而去。
    一阵紫黑色的雾气在离音眼前漫开,紫黑色淡去后,大红色衣袍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勾勒出一个清瘦的剪影。
    那人一身艳红色的衣袍,脸色苍白,衬得五官如胭脂点染,精致到妖媚。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这一笑,何止是百花盛开,奢靡华丽之气扑面而来,连整片天空似乎都亮了几分。
    离音闭了闭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想起来本君是谁了?嗯?当年地宫一别,这一下子就过去了三年,难为你竟还能记得我,这委实令人心悦。唯一的问题是,你怎么把本君种的饲符图腾给消了呢?它不美吗?本君觉得很衬你……”声音清凌凌的,带着点空谷回响的余味。当他压低了嗓音说话时,又仿佛情人间的絮语,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暧昧感。
    但他的眼神,却是冷的,那是看猎物的眼神。
    完了,遇上个变态了!
    离音紧紧崩着脊背,识海里针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鞅珩好整以暇地看着离音,语气凉凉的,“怎么,你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嗯?还有人?
    从这变态身后,慢慢走出个人来。
    蜡黄的脸,眉眼间带着股弱症,体格看上去比正常人弱很多,用民间的话讲,一看就是一副不长寿的模样。这人站到那变态旁边,微微垂着眸,神色看不分明。
    离音眉头微蹙,这人,她并不陌生。他每次都跟林雍在角落里站着,十分不起眼。之前离音还曾看到他在看自己,原来那时候就开始计划着要怎么坑她了?
    大兄弟你一个人修怎么跟个魔族人扯上关系了?活该你短命啊!
    离音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人。那变态心情似乎十分明媚,笑得能恍花人的眼睛。他低头看着那短命鬼,手臂一抬,掩藏在大红长袍下的那双手就露了出来,格外精致,也格外惨白。
    一股紫黑色的雾气在他掌心里蒸腾,雾气散去后,一把闪着银光的剑慢慢成型,亮得能灼伤人的眼睛。
    “败生剑,将这把剑,扎在她的胸口,取出她的鲜血,本君便相信你的诚意。”
    离音眉心一凛。
    一直垂着眸的那短命鬼接过那把剑,抬眼看了离音一眼。复又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剑,一步一步地,走向离音。
    剑尖反射的光明晃晃地刺人眼,她一时间竟看不清他的神色。
    离音识海里针扎的感觉更强烈了,衍生寻脉法生出的五根灵力细丝正不动声色地蔓延着,将缠绕她的紫黑色细线一一腐蚀、绞杀。
    再给她一刻钟,只要一刻钟!
    离音心里暗暗着急。
    那短命鬼右手握剑,剑尖慢慢提起,蓄势待发。昏暗的光线下,剑芒凛凛。他的眼神融于黑暗,像是沉浸在无边的绝望里,让人无端觉得阴寒。
    离音耳廓里已经微微渗出血丝,她指尖微动。
    一阵剑芒晃眼,离音终于往后退了一大步。
    但剑入血肉的声音,却还是如期响起。噗碴一声,明明轻得很,却仿佛重锤鼓起,敲在人的耳际。
    耳边同时传来两人的闷哼声,沉沉的。
    离音眼前阵阵发黑,只来得及胡乱摸一把自己的胸口。嗯?平平的,那不是她的事。眼前重影纷纷,眩晕感一阵接着一阵,但离音分明看清了,那把败生剑,没入的,是那个变态的胸口。
    紫黑色的雾气从那变态的胸口弥漫出来,血腥味随之浓烈起来。那变态的表情,先是有些奇怪,奇怪过后,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离音口腔里都漫着腥甜,识海里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她攒了一点力气,不由分说地抱住被定住身的胖团,返身就跑。
    那死变态的声音还能断断续续听见,“咳咳咳……呵呵,同生通感,你竟然忍着伤害自己,也要救她?可你看,你救她,她一回头,就跑了,管都不管你,你可笑不可笑?忠诚?仁义?都是笑话。人世百年,你竟然就学了这么些东西?”
    离音跑出老远,一口气把剩下的三团腐生花精华都吞了下去。体内灵力鼓荡,识海里那股痛到让人忍不住撞墙的感觉终于有所和缓,离音深吸口气,将胖团身上的紫黑色细线撕开,将它送回到她丹田里养着,然后又沿着原路返回。
    那死变态的嘲讽论还未结束,“本君等你百年,你就是这么对本君的?捅我一刀,嗯?方继安,你莫不是忘了,你其实是个不妖不魔的怪物?你以为这么做,能回到过去?”
    方继安?
    离音的脚步顿了一顿,速度又加快了。
    她沉着一张脸走近,“方继安?”
    那短命男的眼神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剑下逃命,侥幸而已,你还不走?”
    离音盯着他,语气很冷淡,“很难相信,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鞅珩看着离音和方继安两人,又闷闷地笑了,“啊,阔别重逢,真是令人感动的画面。只可惜……咳咳,都是注定是要死的人!”
    他这话刚说完,速度猛然快了起来,一眨眼就来到离音面前,出手的速度极快。
    离音早就憋屈得不行,虽然实力被压制着,但她心里发了狠,根本就没在怕的!
    方继安心里很不安,没人比他更了解鞅珩,这人狠厉到连自己的命都能不在乎,怎么可能是那么好对付的?看着离音渐渐露出颓势,方继安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有一点光亮闪过。他一低头,就看到离音方才丢下的那把残剑。
    方继安抿了抿唇,哆嗦着拿起那把剑,往自己的右胸腔下三寸,狠狠一扎。
    “哼……”又是两声同时响起的闷哼声。
    鞅珩手里的动作忽然一顿,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他猛地回头,眼神里仿佛跳着燃烧的火焰,“方继安,同生通感!你莫不是忘了,本君死了,你也活不了?”
    离音揉了揉胸腔,把喉咙间那股腥甜逼了回去,跑过去扶起方继安,“你疯了!你捅自己干嘛啊?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方继安脸色白得发金,满头冷汗。“我,我以为,它,它钝了,没,没那么,锋利了。谁,谁知道,这,这么,狠!”他握住离音的手,“右胸腔,下三寸,君,君尊者,打伤过他,你打,致命点。”
    离音安顿好方继安,心里憋着股火,出手的力道极大,气势汹汹。
    鞅珩被方继安这一下伤到了元气,反应的确慢了。离音蓄好力,拳头猛地对上鞅珩胸腔下三寸,这一拳下去,她心里有数,对面估计得半残。
    但方继安……
    离音啧了一声,手里的力道一偏,卸了一半的力,砸在鞅珩右胸膛上。
    就这样,躺地上的方继安依然闷哼了一声。
    “不打了!他没死你倒是快挂了!”
    鞅珩踉跄几步,站稳,看离音扶着方继安的模样,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啊,真是感人!小姑娘你不妨猜猜,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方继安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离音。
    离音忙着掏自己的乾坤袋找伤药,暂时没空理鞅珩。
    “有人同本君说,幽冥深域盛产腐生花。本君只需要确保有一片区域的腐生花都没有人摘,然后提前布局,屏蔽掉外界的视线,再将你引到那一片区域,稍加引导,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到本君想抓的人,保证不会引起外面那群人的注意……”
    离音找到伤药,帮方继安把血止住。
    “你不妨再想想,当日在万生门,何以那个昏了迷的弟子,茫茫人海中就抓了你一个?唔,理由有很多,最关键的一点,方继安对你的气息,可真是着迷。着迷到连本君都能在万里之外接收到这份记忆了!真是一闻就让人很有食欲……本君有时候都在想,方继安到底是把你当成小伙伴,还是把你当成储备粮了。毕竟,指望一只生来就是吃荤的魔改吃素,呵呵呵……简直是笑话!”
    “你,你别听他乱讲!”方继安急得脸都红了!
    离音却蹙了蹙眉,又是同生通感,又是接收记忆的……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表情很严肃,“你跟那变态,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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