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唇角微扬,起身摆袖道:“既如此,就去后头谈谈吧。”
    来人既然是有真本事。
    苏沅就不介意将人留下。
    只是她是将人请来做买卖的。
    若是打算长期在此,自然不能一直在她这里住着。
    否则像什么样子?
    陈军一听这话就知道此事算是成了。
    满脸遮不住的笑意跟了上去。
    他跟苏沅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到了客院,院子里的人见着苏沅来了,也是一脸抹不开的紧张。
    她们能否留下。
    全看苏沅的一句话。
    对苏沅而言,有技术的人只要有银子就随处可寻。
    但于她们而言,从这里出去,就意味着背井离乡还无处可觅活路。
    不得不紧张。
    似是看出了众人的紧张,苏沅轻声一笑,对着之前与自己说过话的老婆婆道:“婆婆不知如何称呼?”
    老婆婆局促的笑了一下,低声道:“老婆子夫家姓黄,公子若是不嫌弃,叫一声黄婆子便可。”
    苏沅笑着说:“黄婆婆不必紧张,我有些事儿要与诸位细说,只是人多嘴杂,论事可能不便,不如这样,您再选一个人和您一起,当作代表,与我进屋细谈可好?”
    在场的人不算少。
    林林总总的大小差不多快二十个。
    这么些人聚集在一起,的确是不好说正事儿。
    黄婆婆没多迟疑就说了好。
    之前与苏沅说缺铅华的年轻女子跟了上去。
    陈军下意识的想跟上去。
    苏沅看了冬青一眼。
    冬青立马会意,往前一步拦住了他。
    其余两人一前一后的跟着苏沅进了里屋。
    里屋被当作了制作的临时工坊。
    错落有致的摆着苏沅前些日子找来的工具。
    苏沅打量了一圈屋内摆设,随意找了一张小凳子坐下,然后指着另外几个凳子说:“不用紧张,都坐下说。”
    大约是没想到苏沅如此好说话。
    原本面色紧张的二人神色稍微放松了些许。
    可落座的时候,依旧只敢坐半张凳子。
    眉眼间皆是不安。
    苏沅装作没看出她们的紧张似的,想了想才说:“做出来的东西我很满意,诸位的能力也的确不错,但是……”
    她顿了顿,笑道:“只不过我想这活儿既是精细得很,你们应该并非人人都会,我今日请二位前来,就是想问清楚,你们之中,究竟有几人通晓此道?”
    给了这么些时日,才做出来巴掌大的两盒成品。
    由产出推源头。
    便可猜到,真正会做的人并不多。
    甚至可能只有少数几个。
    苏沅意味深长的看了低着头的黄婆婆一眼,轻笑道:“若是我没猜错,其中技艺最精的,应当是黄婆婆吧?”
    黄婆婆年纪大,存在感也弱。
    要是不主动说话,基本上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么个老婆婆。
    但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苏沅,这一行人,真正能说话做主的,恰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婆婆。
    苏沅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她也不心急。
    漫不经心的转悠着手上的扳指耐心等着。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听到黄婆婆哑声说:“公子慧眼,我们之中精通此道的人的确不多。”
    苏沅勾唇一笑。
    “哦?那究竟有几个?”
    黄婆婆一行,除去四个小孩子,一个奶娃娃,大人共计十六人。
    而其中,精通之人不足五人之数。
    这数量跟基数相比。
    可算不上多。
    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苏沅提过。
    甚至连陈军都选择了隐瞒。
    苏沅眸光一闪,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了停。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黄婆婆难掩愧疚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事先有所隐瞒,的确是我们有错在先,不敢求公子原谅,只求公子给老婆子个辩解的机会。”
    苏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淡声道:“您说,我听着呢。”
    黄婆子的确是一行人中的主心骨。
    因为能看懂藏香册的,只有她一人。
    真正说精通此道的,也只有她。
    其余的人,虽都知晓一些制作之道,却少有精通。
    打些下手可以。
    独当一面却是暂时不能。
    只不过陈军之前对苏沅说的也不是假话。
    她们的确是在故地活不下去了,才冒险跟着陈军千里迢迢来此。
    但是来之前并非没有顾虑。
    让陈军将其余人都带上,便是黄婆婆与陈军暗中做的交易。
    黄婆婆说得速度不快。
    字里行间却都是坦诚。
    显然,这样瞒天过海的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做。
    故而在说起时,满是不自在不说。
    甚至还说出了更多苏沅原本没想问的。
    苏沅面上看不出被隐瞒的怒气。
    甚至心情不错的挑起了眉。
    她好笑道:“不过我很好奇,您是如何说服陈军将你们都带上,并帮着隐瞒的?”
    黄婆婆闻言尴尬的停顿了一下。
    坐在她身边一直沉默的女子咬了咬牙,低声说:“是因我之故,我逼着他……”
    剩下的话她像是难堪没能说下去。
    苏沅却瞬间明了话中的未尽之意。
    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笑眯眯道:“这么说,倒是情有可原了。”
    只是之前没看出来。
    陈军一副精明样儿。
    竟还能有为了女色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女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黄婆婆怅然一叹,苦涩道:“公子诚意相邀,老婆子本不该有所隐瞒。”
    “只是外头那些人,多是亲朋故旧,好些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婆子若是被逼死在那处了,自然也就无法只能罢了,但是有了条旁的生路,我实在是没办法坐视她们如此。”
    “故而如此,是我们下乘存了算计公子之心,想借着您的便利离开那处,是我们错了。”
    苏沅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斗胆问婆婆一句,如今已到浣纱,对于那些无法入我府的人,婆婆打算如何安置?”
    黄婆婆想也不想就说:“离了那地,自然就可想法子活下去。”
    “只要公子应允,她们即刻就可自行离去,只求在城中觅条活路即可,绝不给公子添麻烦。”
    苏沅眯了眯眼,轻声道:“婆婆是觉得,她们不必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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