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泾很想发火。
    但是,没有一个人给了他发飙的机会。
    苏沅上了马车。
    包正弘就与她在同一辆车。
    而在织坊的那些人,见苏沅动了,自发的上前将马车围到了一起。
    也不反抗。
    但是死活不肯让。
    俨然就是以苏沅为主的。
    仿佛只要徐泾的人敢往上冲不敬,他们就能立马撸袖子拼命。
    官府中养着的衙役并不多。
    徐泾出门匆忙,总共带着的也就是十几个人。
    织坊有不下百人。
    苏沅带来了几十个。
    两厢对比,他不管是人数还是声势,都远远不及。
    徐泾再大的怒,在绝对的劣势下,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将这口气咽下去。
    他黑着脸一甩手,狠狠道:“将其他人带上,回城!”
    马车上,苏沅把玩着纱帽的边角,低声问身旁的来福。
    “城中先生可都安排好了?”
    她刚刚在徐泾跟前装得高深莫测。
    可实际上苏沅什么也不是。
    牛吹大了,苏沅也是慌的。
    来福忍着笑点头,轻声道:“您放心,到了城门口,就会有人来接了。”
    来福说的是城门口,其实还没到,接应的人就来了。
    北郡郡守的亲信手持令牌,在距离城门三里处的位置将队伍拦下。
    不等徐泾下马,径直走到了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说:“在下孟昭,奉大人之命,特来迎姑娘归来。”
    苏沅耳朵动了动没吱声。
    来福微微掀起车帘,笑道:“有劳小大人。”
    苏沅对着车厢里晕死不醒的包正弘抬了抬下巴。
    来福瞬间会意。
    直接一脚将包正弘从车里踹了出去。
    包正弘如死猪一般噗咚落地。
    可不管是来福还是马车外的人都不觉有异。
    孟昭面不改色的将包正弘扔给了身后的人拖着,说:“此间事了,姑娘且安心回去休息,剩下的事儿,交由我们就可。”
    “有劳诸位。”
    苏沅淡淡的说了声不必。
    来福将记录好的册子递了出去。
    “这上边记的都是织坊工人的信息,小大人拿好,说不得就有用得上的时候。”
    孟昭双手接住,然后才说:“我点几个人,护送姑娘回去可好?”
    苏沅对此可有可无,不以为意的应了声好。
    孟昭叫了几个名字,随即有几个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两人打马在前,两人跟在车后,呈保护的姿势,领着马车就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徐泾脑子一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
    徐泾阴着脸叫了两声,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前来迎苏沅的人冷着脸拦在了他的面前,轻笑道:“徐大人,在下孟昭,奉北郡郡守之命,前来协助大人平复浣纱之乱。”
    徐泾闻言心里就是噗通一下。
    北郡郡守按理说是他的上司。
    只是双方官职交叉不大,往日也并无往来。
    而北郡郡守是出了名的古怪性子。
    他之前多番拉拢都不得成事。
    若说浣纱这一带的官场之中,除了军中的老顽固,也就只剩下这么个不曾下水的清白人了。
    故而徐泾对北郡始终都很忌惮。
    城中起乱时,他特意命人将消息压了下去。
    北郡如何会得知?
    他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客气道:“城中并无什么可平之乱,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孟昭轻声而笑。
    “是不是如您所说,咱们进去就知道了。”
    “郡守大人和安将军已于半个时辰前进了城,您这会儿进去,时辰正是合适。”
    “请吧,徐大人。”
    徐泾听到这两人已经进城的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北郡和军中那个老狐狸怎会扯上干系?
    这两人为何同时到了浣纱?!
    徐泾内心恍惚不清时,孟昭就已经开始请人了。
    孟昭说是请,其实更像是押。
    因为徐泾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被他控制住了。
    从城外带回来的所谓乱民没受到半点粗待。
    反倒是从城内出去平乱的老爷们,像赶鸭子似的被人前堵后包围的一路推着进了城。
    至今不曾清醒的包正弘更惨。
    他是被人在手上拴了绳子,一路挂在马后拉着进的城。
    走了半道,包正弘就生生被拖得疼醒了。
    许是见他醒了,马背上的人低声一呵,枣红色的马噔噔噔的扬蹄就跑。
    包正弘脑子还嗡嗡嗡的,被惯性一拽,不得不跟在后头,手脚翻飞屁滚尿流的跟着追。
    包正弘一路小跑一路喊叫。
    街上的人见了,捂着嘴闷闷的笑。
    有胆儿大的,直接就扯着嗓子拍手叫好。
    恶人终得恶果。
    大快人心。
    街上看热闹的不断,一路呼呼啦啦的,在包正弘不断翻白眼险些再度晕过去的时候,终于是到了府衙的门前。
    包正弘到了门前不等站定,就被人粗暴的踹着进了大堂。
    公堂之上,北郡郡守孟庆和定安军大将军安城分左右而坐,正中的位置上摆着一封被人拆开过的信,信上边还压着一块看不清质地的玉佩。
    徐泾掩饰住紧张恍恍惚惚的走了进去。
    前脚刚过门槛,就听到了安城中气十足的呵声:“罪官徐泾,见圣上亲谕,还不赶紧跪下!”
    徐泾脑中唰的一白噗通倒地。
    孟庆和安城同时起身,对着上首正中的位置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远在盛京城中,自然不可能无声无息的亲临浣纱。
    被摆在上首的,是皇上的亲笔信和代表身份的玉佩。
    见此物者,如见圣上亲临。
    而此时孟庆和安城的话,也等同于是皇上的亲谕。
    密林中叛军已诛。
    城外织坊已毁。
    包正弘等人上下勾连,欺上瞒下走私贩盐的证据已足。
    人证物证俱在。
    铁证如山。
    一项项的听孟庆说下来,徐泾面如死灰的倒在地上。
    心呼完了。
    彻底完了。
    府衙公堂审问继续。
    苏沅被人护着在城外溜达了几圈,做足了已经走了的样子。
    确定无人跟踪。
    悄悄咪咪的换了衣裳,摘下了头上的围帽,与来福两人脱离了大部队,轻轻巧巧的又进了城。
    浣纱城中只知纨绔乐府小公子。
    无人知苏沅是谁。
    苏沅闲庭信步似的在外边转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的去了南歌离所在之处。
    南歌离正在与南风对弈,见苏沅来了,未语眼中先带了笑。
    “咱们的小功臣来了?”
    苏沅听了有些赫然,故作镇定的挺了挺胸口,笑眯眯道:“那可不,功臣来讨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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