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城得此名,乃是因本土擅产蚕丝。
    当朝产蚕最多之处,就是这浣纱城一带。
    而浣纱城中除了多得数不清的蚕丝,还有的就是那巧夺天工的精巧技法。
    苏沅回想着南歌离曾经给自己看过的一些卷宗,若有所思道:“浣纱城除了以蚕丝数量闻名天下,另外被称为称作天下一绝的,就是精巧的绣娘工艺。”
    传闻浣纱城中最有名的大家文氏,本是孤女出身,不足十岁进了浣纱坊做活,后自行钻研出了一门独家的织纱本领,自成一派,靠着这门技巧安身立命。
    后与浣纱城中一富户之子两情相悦,嫁入方家,在方家的助力下,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
    而用这种技法织出来的绣缎,得名文纱锦。
    文纱锦制作工艺复杂。
    饶是方家专门培养了一批绣娘,日夜不休,可每年出产的文纱锦仍不足百匹之数。
    大多被送往了盛京城中作为上供之物。
    少数流入民间的,就算只是一尺,也可哄抢至不可说的高价。
    苏沅当时在卷宗中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还满是感慨的唏嘘了一句。
    果然是天干饿不死手艺人。
    这有本事的人,到什么时候都是有饭吃的。
    苏沅说着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南歌离见她将卷宗中的内容记得清楚,微不可察的满意点头。
    然后才说:“除了这个,还知道别的吗?”
    苏沅撑着下巴想了想,啧了一声,说:“这方家文氏,乃是百年前的人了,当时与文家公子的确是琴瑟和谐,也将文纱锦的名声扬洒到了天下四海,方家也因此一跃成为了浣纱城中的第一大家,只是先人成器,后辈却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好玩意儿。”
    方家夫妇共有三子一女。
    且都是嫡出。
    按理说家中人口关系简单,又无旁的复杂关系,应该是能和睦的。
    可最后的现实却极为狗血。
    老大不成器,不到十几岁的年纪就染上了一身酒色财气的毛病,醒着的时候在赌坊,睡着的时候就是在花楼。
    最后不到三十的年纪,愣是不知从哪儿染上了花柳病,靠着家中豪富用药续着命养了两年,就在无数唏嘘中死了。
    老二是个有野心的,只可惜才华撑不起野心,一味地想着往外扩展生意鸿图,被人骗得血本无归不说,还险些让方家牵扯进了十几年前的一桩谋逆大案中,最后据说是害怕自己会被抓走处死,连夜卷着家里的钱财带着小妾逃了,结果却好死不死遇上了劫匪,横死在了山中小道上。
    被老大老二连着折腾了数年,方家豪富逐渐颓败。
    老三想接手一力支撑起家族大业,但是却是个身子羸弱的。
    走三步路要喘两步的气。
    躺在床上就能让人怀疑他可能是断了气的。
    压根就撑不起这诺大的方家。
    最后出来力挽狂澜的,正是方家幺女的丈夫。
    方家姑爷包正弘。
    这位方家姑爷可是个传奇人物。
    以白身入赘方家,几个舅爷在的时候,不曾露出过半点锋芒。
    基本上就是个入赘的小透明。
    可当方家被几个舅子折腾得只零破碎,站出来的却是他。
    他用极短的时间压制住了当时方家的倾倒之势。
    甚至还命人改革了文纱锦的制作工艺,加大了制作产量,靠着这闻名天下的文纱锦,生生将方家从倒闭的深渊前拽了回来。
    可以说,方家能有如今这般规模,包正弘是功不可没的。
    而更让人感慨的是,包正弘哪怕是与方小姐成婚后至今无子,也不曾动过纳妾另娶的念头。
    爱妻护妻的名声,传遍了四处。
    在这一带可谓是痴情男子的佳话。
    苏沅说着微妙的抿了抿唇,意味不明道:“只不过我觉得,现实跟卷宗上写的应该有些出入。”
    包正弘若真是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好,那么何苦要等到几个舅子都没了才展现自己力挽狂澜的本事?
    方家老大老二自己不成器就罢了。
    可方家老三身子还算健朗的时候,苦苦支撑摇摇欲坠的方家,可不见这位大善人出来说什么做什么。
    苏沅看到这人的相关描述时,第一感觉就是,事实没这么简单。
    南歌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苏沅随手拿了支筷子蘸了点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随意写写画画,轻描淡写地说:“先生不觉得,这个叫包正弘的,做人做得实在是太好了吗?”
    南歌离笑而不语。
    苏沅自顾自地说:“咱们一路上过来,我就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儿。”
    “什么敬妻爱妻,贤善好施,修桥修路,德才兼备之类的话,这人好像就没有缺点。”
    南歌离好笑的看了一眼苏沅在桌上画出来的三角形,微妙道:“好事做多了,名声自然就好,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苏沅挑眉。
    “可谁能确定,他真的是好人呢?”
    苏沅在桌子上写出了一个方字,然后又写出了一个包字。
    她用筷子头轻轻的点了点那个包字,意味深长道:“曾经的浣纱城谁人不知方家豪富,文纱锦更是方家的标志物,可如今,谁人知方家是什么?再提起文纱锦时,世人口中提到的也是他包正弘,与方家何干?”
    苏沅放下了筷子,对着南歌离努努嘴,口吻微妙。
    “要我看呐,要不了多久,这方家最后大概就会变成包家了。”
    苏沅的分析只是自己的猜测。
    说了半天,一是应付南歌离无时无刻的抽问抽答,借以证明,她给的那些卷宗自己是真的都看完了。
    二就是当无趣时的闲话散话说着解闷。
    南歌离听完久久不言。
    苏沅看得有些疑惑,忍不住小小的叫了一声先生。
    南歌离缓缓回神,淡淡道:“你说的不错,这方家,的确马上就要变成包家了。”
    苏沅扒拉着手里的瓜子有些茫然。
    像是不太明白南歌离说这个的用意。
    南歌离眼中复杂一闪即逝,慢悠悠道:“你是个一点就透的,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我们为何来这里?”
    这个苏沅就当真是不知道了。
    见她答不出,南歌离勾了勾唇才说:“方家有名的,不光是文纱锦,整个浣纱城一带接连三城,蚕农所出蚕丝,方家占了半数过多,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方家豪富富甲一方,确实不是虚言。”
    “而咱们来此,就是为了跟方家做生意的。”
    南歌离这话听起来前后有些接不上。
    苏沅茫然的啊了一声,像是不太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说到做生意上去了。
    南歌离无视了她的不解,慢条斯理地说:“我出本钱,你去买纱,咱们跟豪富一方的包大善人,做一回买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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