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几人来势汹汹,不像是回家。
    倒像是讨债的上了门。
    苏沅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小门板,心里就是好一阵来气。
    她正想挽袖子和这些人好生讲讲道理。
    林明晰却像是察觉到她想做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沅沅。”
    声音不大,却暗含提醒。
    苏沅回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可到底是忍住了没说什么,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气得发红,像只被绑住了手脚的小兔子。
    怎么都蹬不开腿。
    苏沅忿忿的咬了咬牙,装作听不见眼前之人的咋咋呼呼,憋着火将林明晰扶到了一旁坐好,扭身就去找屋子里的林家夫妇。
    屋外的动静震天响。
    屋子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林慧娘扶着林传读走了出来,见脸色不善的林家二老,两人的眼中皆是不可说的狐疑。
    出门的时候尚且好好的,怎地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般模样?
    林传读笑着让二老坐下。
    不料话刚出口,老太太就哼了一声,说:“坐就罢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再不济,也不至于上赶着来你这儿讨凳子坐。”
    林传读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似有些不知所措。
    林老爷子梗着脖子不说话。
    林慧娘见状赶紧笑着赔好。
    “婆母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哪儿能分这些个内外?您二位先坐,我这就去倒茶。”
    说是茶,其实也就是点儿碎得不成样子的茶叶沫子冲开的水。
    这点儿茶叶沫在二房是稀罕东西,平日里不来人,轻易舍不得动。
    可在日子更好过的林家二老和大房一家眼中,就是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别说是用来待客,就算是用来自己喝,那也是倍遭嫌弃的。
    大伯母嫌弃的看着粗瓷碗中漂浮着的茶叶沫子,忍不住出声奚落。
    “咱林家不说大富大贵,也是在村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后山采茶的时候分了二房不少好的,按理说就算是每日灌水喝也是够够的,弟妹不舍拿好的出来就罢了,怎拿这种沫子来糟践人?”
    林家是有一块小小的茶山。
    每年采出的茶叶虽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可自家喝是足够的。
    按林家的规矩,茶叶采回来后,就会分发给几房自己保管。
    此时刚采春茶不久,按理说的确应有剩余。
    可二房为了给林传读抓药,给林明晰看病,家里能卖了换钱的物件都被卖了出去。
    每年的春茶刚炒好,就被拿去镇上换了药,此时哪儿还有多的?
    林慧娘为难的解释了几句,大伯母不耐的皱眉。
    “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扯什么无用的由头?”
    “我们今儿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诉苦的。”
    似乎是被大伯母的话提醒了什么,坐着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的老太太终于动了。
    她一张嘴,就噼里啪啦的,像憋了三百年没说过话一样,恨不得一次性将嘴里的唾沫星子喷洒个干净。
    等她说完,二房的人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爷子寿辰就在明日。
    原本林家众人商议好了,直接从公中拿出五两银子给老爷子做寿,此事全由老太太做主,谁也不许过问。
    因着准备得早,寿宴所需的东西物件也早就采买好了。
    只等着明日开席就是。
    可今日林家众人去吃了别人的寿宴,顿时就觉得那点儿银子办的寿宴不够好看了。
    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办一场普普通通的寿宴倒是不成问题。
    可要想风光,那就是一件不可说的难事儿。
    今日过寿那人活了大半辈子,处处不如林家老爷子,无论是读书还是所生子女都比不得老爷子体面。
    可今日的寿宴,却是真的让人开了眼界。
    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不说,每一桌上都摆着一盘子满当当的肉!
    十几盘子不掺水的肉让寿星公出尽了风头,也让接着也想摆席的林家人变了脸色。
    两家前后跟着一同摆席,相差不大也就罢了。
    可若是差得太远了,村民难免议论。
    到时候林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爷子又怎忍得下?
    林家人一脉相承的爱面子。
    憋着火在席面上吃饱喝足了,回程的路上就开始琢磨这事儿。
    怎么说,都不能让那家人风光过林家。
    可要想体面,银子从哪儿来?
    真把家底掏出来摆席了,那接下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因此,老爷子的脸色一直不好看,眉宇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林小姑是个脑瓜子机灵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凑上去就在老太太耳边出了个主意。
    老太太和她一拍即合,不等进屋歇着,就急吼吼的冲来二房要银子了。
    老太太故做腔调的咳嗽了两声,说:“知道你们二房总说自己艰难,我这个当娘的也不为难你们,回来的路上我们就商量过了,办寿宴要花不少银子,二房拿不出银子,索性就拿肉来抵,只要把肉弄齐数了,也算是你们为老爷子的寿宴尽心尽孝了。”
    苏沅被气得呵呵冷笑,挑眉说:“那依老太太所说,要多少肉才算是有孝心呢?”
    老太太似不满苏沅插嘴,可还是说:“起码二十斤肉!”
    二十斤肉,按最低的市场价来算,也是满打满的十四两银子。
    老太太还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苏沅气乐了。
    “二十斤哪儿够?真想风光体面,不如我们去给您抢头猪来得了。”
    直接抢头猪回来。
    要多少肉有不起?
    老太太被苏沅的话气得不轻,指着她手指头又开始抽抽。
    “没规矩的混账丫头!我跟你婆婆公爹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再敢多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苏沅冷笑。
    “那可别啊,把我嘴撕烂了,谁去给你抢猪呢?难不成到时候,您还想在这家里随意逮一头膘肥体壮的宰了充数不成?”
    林老爷子没多大的本事,却有一身读书人的傲气。
    他认为猪腌臜得很,故而林家只养了几只下蛋的老母鸡,从未养过猪。
    苏沅这么说,几乎是明摆着讽刺在场的有人是猪。
    身形彪壮的大伯母第一时间就怒了。
    “死丫头你说谁呢?”
    苏沅撇嘴。
    “谁膘肥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眼看着又要起争执,林明晰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苏沅的手。
    “沅沅。”
    苏沅知道他不欲起争执的意思,头疼的哎了一声,到底是暂时关了嘲讽没继续开火。
    林明晰拉住了苏沅,又对着一脸为难的林家夫妇摇摇头,转而才说:“二十斤肉,二房拿不出来。”
    林家人分明就是刻意为难二房,二房别说是拿不出这二十斤肉,就算是咬牙拿出来,也绝不会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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