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怀。
    左右看去,或娇羞或冷艳,神态不同性情各异,论姿色都是国色天香。能得其中一人已是人生幸事,如今双娇入怀,这份福气便是仙人也望尘莫及。
    陈梦寒虽然一向以宁立言外室自居,但也有自己的坚持,更别提唐珞伊更是心高气傲,心中一直以和宁立言拜过堂祖坟磕过头的正房夫人自居。如今肯放下身段,固然是因为宫岛实在太能抢人让原有的秩序被打破,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外部压力。
    这两人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于陆明华的态度以及这背后隐藏的危机都看的一清二楚。从一口一个大小姐,再到摆出长辈的姿态要给侄女主持公道,几次提及往日交情,希望陈梦寒回家认亲,都不过是话术乃至表演,其中的真心怕是连一成都没有。
    陆明华变了。不管他当初和陈梦寒的父亲交情如何,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陆明华,已经不是那个对陈梦寒视如己出的父执长辈,只是个南京政府的特派员。亲朋故旧往日交情都是他完成工作的道具,其很可能供职于南京的情报机构,所谓财政官员身份只是个伪装。
    跟南京这帮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又有池小荷的前车之鉴,他们的行事作风心里都有数。能在南京情报机构混出来的早就磨练出一副豺狼心肝,出卖朋友牺牲故人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心理压力。因此陆明华想要诱骗宁立言牺牲,并不算什么怪事。真正让两个女孩担心的事,对方的级别层次,以及所图之事。
    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对日本人的经济战略有所闻也不奇怪。陆明华的话大多不可信,可是有关法币危机部分应该是事实。
    不管南京政府怎么无能,在保护自己货币方面的立场也不会含糊。他们派人下场,日本政府肯定也不会闲着,明里暗里都会有人过来。两个国家隔空交手,不管胜负如何,处于战场之中的人都万分凶险。
    宁立言的位置恰好就在这个战场的中间,既要坑日本政府的钱,又不肯和国民政府合作,情形相当于顶着台风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两个女孩嘴上不说心里都极为紧张。
    她们离不开他,就算是明知道要死,也只会陪着他一起走向深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享受眼下的美好时光。再竭尽所能为爱人排遣压力,让他彻底放松。
    三人互相看着,两个女孩眼神中全无羞涩只余甜蜜,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宁立言微笑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南京政府在这场经济战争中处于下风,很可能就会采用更为极端的手段。就算柳无病念着交情不会对我动手,其他人也说不好。到时候不光是我,你们也不安全。”
    “你想说什么?”唐珞伊的手轻轻移到了宁立言腰间,满身武艺的唐医生既能妙手回春也能让人痛不欲生。
    “我其实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做的事风险大树敌多,我自己没什么关系,你们跟着我已经是天大委屈,不该再承担生命上的风险。我不是那种可以为了某个目的可以牺牲家人的性格,早在前年就开始动手布置。在汇丰开了个秘密户口,里面存了一百万。不管这次我坐庄是输是赢,哪怕是倾家荡产那一百万也不会拿出来动用。这些钱就是你们的倚靠,数目不算太多,但总算可以支应开销。如果这次我赢了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要捐出去的,自己总得留点。到时候我会再往那个户口里存一部分,让你们可以买大房子和汽车还有首饰。总之不能让你们跟我一场,将来还要出去做事赚饭钱。”
    陈梦寒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宁立言却没理会,继续说道:“白鲸那边的人喜欢去欧洲,我并不支持。真打起来,欧洲一样是战场去那里不算安全。我给你们想的退路是去澳门,那边也是个情报市场,露丝雅在那有些关系,我也在有意识地放交情,到时候肯定能找到人保护你们安全。”
    “你呢?”陈梦寒问道:“这条后路是咱们的?还是我们的?”
    “我不能走。天津人都有恋家的毛病,我也不例外。再说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我,我走没那么容易。”
    唐珞伊冷声道:“乔雪呢?这条后路也是她的?”
    “我还没和她说过,不过她的性情高傲,估计不肯走。”
    唐珞伊终于忍不住,在宁立言腰上狠掐一记阻止他说下去:“她不肯我们就肯?在你眼里,我们都不如她?”
    “女侠饶命!我没有这个意思,这种事不是谁留下就比走的人光彩,只不过是个人的脾性不一样,想法也不同。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乔雪很可能会用她的办法报复。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自己也会毁灭。我对这种方法并不赞同,人应该想办法活下去,而不是死掉。可是我管不了她,只能劝你们。”
    “那你就要失望了,这事上我们和乔雪一样。就算她走,我们也不走!”陈梦寒温柔尽去,态度格外坚决:
    “我没有乔雪的本事,可能报复不了任何人,但是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我出身的家庭虽然有些钱也有些势力,可是我过的并不快乐。和觉生离家出走本以为能开始一段新生活,没想到所谓的新生活越来越差,还不如过去。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快活是什么滋味。你给我再多钱也没用,你不在我身边我不会快活,我死也不走。”
    唐珞伊也说道:“我为你已经身败名裂,你想打发我走可不行。别忘了,咱们可是拜过堂的,拿钱就想打发我们?做梦!要想我们离开是非之地也没问题,你跟我们一起走。别说是澳门,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跟着你去。”
    陈梦寒在旁响应,明明是宁立言要劝她们走,最后却变成了两个人劝宁立言离开是非之地。宁立言也承认,这两人说的话确有其理。
    眼下自己有大笔的钱财,也有足够的关系,跑到哪都能过逍遥日子。各方势力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退场,再说眼下正是大乱将起之时,就算自己跑乐,他们也顾不上拿人。要想跑,现在是最佳时机。错过这个机会,再想走就不是易事。
    可是真的能一走了之?
    那头怪兽是自己放出来的,总得自己设法解决才行。可是一旦办成这事,自己就是众矢之的,想走也走不成。
    他发现自己现在就是处于这么个两难的处境之中,让日本人倒霉自己就得跟着冒险,自己想要安全,日本人就会得意。不由得感慨世上之事极难两全,自己眼下的这份福气也是负累。
    见他不再言语,两个女孩也不再多说,只是分别握住他一只手,暗示自己的决心。
    与此同时,意租界回力球场内,一场球赛已经接近尾声,下了注的赌客聚精会神看向球场,注意力都在输赢上,于身边的人和事都不关心。在后排两个男子眼睛看着赛场,心思却都不在上面,而是以极低的声音交谈。
    “廖兄在南京一切安好,你不用挂念。廖兄要我转告你,切莫忘记平日的教导,不能因为在租界当差,就把自己当成英国人。”
    “陆先生放心,赵某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现在处境艰难,恐怕很难为政府效力。”
    “只要你有爱国心,肯定可以出力。政府在和英国人交涉,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出来。英国人会让步,我保证你能得到更多的便利。”
    “如果是那样,我就放心了。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做好两件事就行。第一监视宁立言一举一动,看看他和谁接触,与谁来往。未来冀东储备银行要过手大笔钱款,他肯定会从中做手脚为自己牟利。”
    “钱财流向怕是很难有效监督。”
    “他如果中饱私囊或是送礼打点这都没什么,咱们也不必关心。只需要保证这笔钱不落入赤党手里就可以了。赤党没有户口,财产交付必然是现金乃至金银,这么大笔数字很容易被发现,只要堵死这个口子,就是大功一件。”
    赵歆没想到南京来的特派员居然还是让自己防范红党,颇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现在不是日本人要和我们打经济战?咱们怎么光盯赤党不盯日本人?”
    “日本人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又不能把党国怎样,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请英美出面压制。赤党才是咱们的心腹大患,这一点别弄错了。”
    陆明华的声音依旧很低,但是口气严肃了起来:“这件事关系着党国大业,不允许怠惰,更不能心存疑虑!否则廖兄那里也不会答应。”
    “明白。那我的第二项工作是?”
    “替我带一个人出来,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你就负责带他走,再给他提供住处就行。”
    “谁?”
    “华子杰!这个人你该听说过吧?”
    “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可是他对我们似乎没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用的人,只要运用得法,就算是烂泥也能上墙。这个人我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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