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是因为他不想叫杜若离生下流着杜家血脉的孩子,所以一直刻意避孕,但之前那次,可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啊!
    不会吧!
    就那么一次,居然就怀上了?!
    朕堂堂天子,御极宇内,怎么能以女子之身给人生孩子?!
    而且生的还是杜若离的孩子!
    不是,等等——杜若离用的是他的身体,这孩子也该算是他的吧?
    他有些抵触,又有些难言的期待。
    一来,现下他同杜若离的关系不像从前那样恶劣,再则……
    皇帝摸着没有显形的肚子,心想,这是朕第一个孩子呢!
    哪个男人不想早日有后呢,毕竟他家里边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啊!
    肯定是个儿子!
    皇帝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儿庄静郡主已经喜不自胜的拉着她起身,轻声细语的向她传授育儿经:“若离,从前你不曾有孕,有些话娘不好同你讲,但现在既然有了消息,便该早些透给你知道。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啊。”
    她目光闪烁一下,很快又是那是端方温和的庄静郡主了,放柔语气,谆谆教诲:“天下至亲,再没有亲过骨肉之情的。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疼它,它也疼你,你照顾它小,将来它照拂你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
    他能够坐上皇位,能在后宫之中茁壮成长,都是得益于母后庇护,深宫之中,至亲母子本就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庄静郡主见他应和,又循序渐进道:“国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亲戚可能会利用你,朋友可能会出卖你,仆婢可能会背叛你,只有你的亲生骨肉,永远都属于你、听从你、敬慕你,碍于亲缘也好,囿于国法也罢,它永远都是你最亲最近的人呐!”
    皇帝心头一震,若有所思。
    庄静郡主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起来,亲昵的拍了拍他的手,说:“若离,你不是寻常女子,你是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人,你的孩子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较之世间寻常女子,你要想得更深,看得更远。”
    讲到这里,她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挣扎,目有难色,对着女儿看了半晌,却不曾继续说下去。
    皇帝同她相处这般久,还是头一次觉得女德班长言之有物,见状便知她还有要紧之事未曾明言,便故意蹙起眉头来,语气埋怨:“母亲,你我至亲骨肉,你却仍旧有要隐瞒我的事情吗?”
    庄静郡主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叹息出声,往窗外门边瞥了一眼,见没人在,仍旧再三压低了声音:“这些话既不《女则》,也不《女诫》,娘只同你说一遍,你听得懂固然好,若是听不懂,当成耳旁风也便是了。”
    皇帝被她这情状触动,亦随之靠近几分,压低声音:“还请母亲教我?”
    庄静郡主便道:“你是皇家人、顶了天的尊贵,只是这无边富贵却也是沉沉枷锁,束缚住你,也束缚住了旁人。人非草木,既有七情六欲,又有向上攀爬之心,别说你这皇后之位——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九五之位,难道觊觎的人还少了?从前有慧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和当今的兄弟们,往后等皇子们落地成人,也还有数不清的波澜呢!”
    皇帝听得心绪黯淡,继而深以为然:“正是如此!”
    “不过这都是陛下要烦心的事情,同咱们女人家没什么关系,此时倒也不必管它。”
    庄静郡主笑着摇摇头,很快又正色起来:“若离,你是国母,六宫所出的皇子和公主都是你的孩子,可是娘说句偏心眼的话,孩子这东西,到底得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才能算是亲生骨肉啊!老话说人心隔肚皮,别人生的孩子跟你隔着皮肉,又没在你肚子里待过,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
    皇帝眉头蹙起几瞬,似有为难,几瞬之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庄静郡主便继续pua道:“我是你娘,难道我还会害你吗?民间讲娘亲舅大,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
    皇帝茫然的摇摇头。
    庄静郡主振振有词道:“因为孩子是母亲怀胎十月生的,较之父亲,他多跟母亲相处了十个月,他更亲近母亲,而舅舅作为母亲的兄弟,外甥面前,地位自然愈发尊崇。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也就是一句话——你自己生的孩子才是你的,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是别人的!皇子们小的时候说是棠棣情深,等他们长大了,有野望了,利欲熏心之下,哪里还认得父兄是谁?!”
    皇帝脸色变了几变,良久之后,不禁深深颔首:“没错,是这样的!”
    庄静郡主信誓旦旦道:“听我的准没错,娘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
    第28章 帝后交换身体后26
    皇帝将庄静郡主那一席话掰碎了仔细回味一遍,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理。
    是啊,天下间还有什么关系比亲生母子更加密不可分呢!
    自己生出来的孩子,才最靠得住!
    皇帝专心致志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方才争执起来的时候,芈秋甩开膀子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力气用的实在不小,这么一会儿功夫过去,脸颊已经显而易见的肿起来了。
    庄静郡主取了膏药,小心翼翼的帮他擦脸,皇帝的思绪暂时从孩子身上抽离,疼得直吸气:“轻点轻点!”
    庄静郡主手上动作一顿,目露戚色:“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收收性子呢。太后娘娘再不好,也是陛下的生母、你嫡亲的婆母,当着他的面儿那样指摘太后娘娘,也难怪陛下气急败坏,甚至对你动手了!”
    皇帝:“……”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了。
    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我骂的不是太后娘娘,是郡主娘娘你。
    没想到吧!
    倒是杜若离——真是反了她了,居然敢对朕动手!
    她知不知道朕肚子里还怀着她儿子呢!
    皇帝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恼怒,正在这时候,却听庄静郡主道:“你近来吃的苦头不少,虽说从前身子还算康健,我却忧心近来服药太多是否会碍及孩子,到底还是得找个太医来瞧瞧才能安心……”
    皇帝无可无不可的听了几句,等庄静郡主出声传了宫人入内,差她去请太医时,才猝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拉住。
    “你先出去吧,本宫同母亲说几句话。”
    他摆手将宫人打发走,这才谨慎道:“母亲,此事暂时不宜声张。”
    皇帝将自己的顾虑说与她听:“先前我只是无意间得罪了淑妃,那毒妇便悄悄使人在我的膏药中掺杂研碎的铁锈,意欲置我于死地,现在我有了身孕——这可是陛下头一个孩子,她焉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必然诡计频出,要害我和孩子的性命!”
    庄静郡主连连点头,警惕不已:“正是这个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皇帝真真切切的吃了几次苦,也晓得后妃并非当真全都是千娇百艳的花骨朵儿,加之此事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由不得他不小心:“太后娘娘是淑妃的姑母,诸多事情上难免偏向于她,至于其余人,就更加不必说了,巴不得我胎死腹中!我此时失势,各处难免慢待轻看,到底还是得寻个可靠之人庇护,才是上上之法!”
    庄静郡主听出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立时便道:“我这就差人去请陛下来……”
    “别,别别别!”
    皇帝一叠声的拦住了:“先等等,过段时间再说。”
    庄静郡主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皇帝面有窘色,语有埋怨:“前脚刚跟她闹成这样,后脚就巴巴的请她过来,她不得取笑我啊!”
    又恨恨道:“我也是爹生娘养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痛,明明是她委屈了我,可她呢?二话不说,劈手就是一个嘴巴——我再上赶着去奉承讨好她,未免叫人轻看!”
    归根结底,无非是拉不下脸来。
    庄静郡主明白他的心意,倒不强求,只笑着宽抚他:“罢了,这是你们小夫妻的事情,顺从你的心意来吧。”
    手掌温柔的抚在皇帝还未显形的肚子上,她笑吟吟道:“天大地大,当娘的人最大呀!”
    皇帝现在只知道自己是有了身孕,隐约的有这个概念罢了,却不曾真正体会到孕育一个孩子是何等感受,对此仅存的些许印象,也都来自于先帝的后宫。
    就是太医诊出来身孕,中间孕吐上几回,十个月的时间里肚子慢慢涨大,最后瓜熟蒂落,生下个孩子来。
    他手扶在小腹上,感觉有些玄妙,还有些对于希冀与期盼:“他倒是会托生,投在我肚子里,既是嫡出,又是长子,任谁都越不过他去!”
    又兴致勃勃的跟庄静郡主商议:“天子宣室,皇子的名字,就叫欧阳宣。”
    庄静郡主失笑:“别胡说,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呢,兴许是公主?再则,皇嗣的名字也该由陛下拿主意,你怎么能先定下呢。”
    皇帝信心满满:“一定是皇子!”
    又说:“我生的孩子,凭什么不让我起名?”
    庄静郡主就笑:“真是小孩子气,我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都是你父亲起的名啊。”
    皇帝皱起眉头,满心不悦,感同身受的叹口气:“真是不公平!”
    ……
    皇帝打算等杜若离下次过来的时候,再告知她自己身怀有孕之事,当然——得是等她低头给自己道歉之后!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咱们俩交换了身体,你就使坏要去临幸淑妃,我好说歹说用尽手段给拦住了,倒给自己招了灾祸,太后满心不悦、淑妃给我下毒,还引过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德班长……
    你不是答应我尽快想办法把你娘弄走吗?
    结果事情没办成也就罢了,你还朝我甩脸子,还动手打我,杜若离你凭什么?!
    皇帝憋着满腔郁气,一心等着杜若离上门认错道歉,只是这会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倒不急着赶庄静郡主走了,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再加上一个月份尚小的孩子,一旦传将出去,立马就是六宫公敌,有庄静郡主这个亲娘守着,好歹也能添几分保障。
    起初几日皇帝心气还挺高,盘算着杜若离要是来的话,一定要把她拒之门外,叫她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之后,才能叫她进内殿里来,只是前等后等、左等右等,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杜若离她怎么还不来啊!
    不会吧,她还真气了这么久?
    明明是你冲朕大喊大叫,最后还动了手,你还有理了!
    皇帝心下怏怏,难免不快,庄静郡主则在私底下规劝他:“夫妻之间呐,床头打架床尾和,陛下不来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啊。好孩子,听娘的话,这种时候可千万别犯傻,不为了你,也得为了孩子啊,被父亲看重的孩子跟不被父亲看重的孩子,那能一样吗?”
    皇帝捂着肚子,横眉立目道:“她敢!我们阿宣乃是国朝嫡子、不二储君,岂是那些庶孽所能比拟的!”
    庄静郡主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神情苦涩:“什么嫡出庶出,在宫里边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先帝之时,慧贵妃与三皇子那样得宠,几乎逼得太后娘娘和当今无立足之地——傻孩子,你可别忘了,陛下的后宫里也有贤妃娘娘那样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啊!若贤妃娘娘也得一子,你说陛下是更宠爱咱们阿宣,还是更喜欢贤妃娘娘的皇子?”
    贤妃……
    提到自己的心上人,皇帝神情明显的僵滞一下,近日来他一直都在椒房殿养病,足不出户,细细算来,仿佛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过贤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贤妃在他心里边已经成了一道曼妙脱俗的倩影,美丽却又遥远,虚无而又缥缈。
    皇帝手掌放在小腹上,他上个月的天葵没有到,他确定这里边的确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这是他亲自孕育着的骨肉,是又嫡又长的皇子,万千荣耀注定集结于它一身,贤妃……
    贤妃生的孩子怎么能跟它相提并论!
    皇帝撇嘴道:“母亲,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慧贵妃再如何得意,不也已经作古,成了太后娘娘和当今的手下败将?至于贤妃……”
    他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贤妃若得有妊,叫皇子做个贤王,为阿宣臂膀,也不算辜负了。”
    庄静郡主叹口气:“只怕陛下不这么想呢。”
    皇帝冷笑一声:“母亲,你别杞人忧天了,陛下他就是这么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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