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也点了点头。他并不认为大石能够有实力作为精神力选手而存在。虽然大石领域有一定程度的威力,不过这一招更多的是从观察的角度出发。
    不,越智前辈教给他的不是精神力。真田眯了眯眼,幸村之前和我说过,大石真正的优点就是观察和配合,他不适合作一个存在感很强的双打选手,因此像越智前辈那样的招数是不能继承的。
    柳愣了愣,反应过来真田的话有什么含义,你是说
    他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没有出声念出那个名字,却让真田看到了口型。
    须贺。
    真田默默点了点头。只有立海的这几个人才能从大石的球风里隐约看到一丝渐渐变得清晰的相似处。幸村有意识地在这两年里训练强化须贺的球风,而这种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精神力却反而成为一个综合能力强的网球选手最大的杀手锏。
    人们越是小看一个人,他越会成为最可怕的对手。
    这这可能吗?大石的球风已经形成自己的固定路线了。柳皱了皱眉,就算想要挖掘大石的新能力,我并不认为他会有合适的搭档。
    这个问题也的确让真田沉默。在代表队里形成气候的固定组合几乎早已各自熟悉,而在国中生与高中生搭档中,最为默契的当属幸村和德川这两个人甚至能够能力共鸣。然而除他们之外,有时间和后辈打磨配合的前辈并不存在,就算大石能够蜕变,真正发挥实力也是在明年了
    你们想太多了。
    迹部冷哼了一声,满脸讽刺,比起鸡蛋头能不能找到搭档,他首先得变强。
    他在心底笑话这两个立海的二巨头那老妈子属性,一边却感叹着这个校队的凝聚力和超强的综合能力,明年鸡蛋头能不能选上一军还难说,就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进国中生的前十。要不是有自己独特的路线,连世界杯双打都上不了。
    他勾唇望着大屏幕里正在结束的第五局,比分来到3:2,日本队领先,正好又是越智的发球局。
    再来四个马赫,除非大石受伤,这一局首发就能赢下来了。
    想要蜕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人们总是必须经历绝望低谷才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偏偏很少有人会自找罪受去跳进熔岩寻求涅槃。
    迹部的手指下意识地摸着眼角的泪痣,目光扫过屏幕一角那个小小的人影,紫发的少年就像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坐在场边的教练椅,仿佛把整场比赛都化作棋盘,把选手当作棋子把玩在手心。
    不是每个人都是幸村。
    迹部盯着屏幕上眨眼间爬升的比分,勾了勾唇。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棋局。
    赫拉克勒斯几乎是半搀半扶地拉着后辈交换站位。
    酷热对于地处南欧的希腊人来说并不怎么难熬,但是他们却没想到比起身体的负担,队员会首先被精神压力打倒。开场就被日本队反超到4:2,这可完全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场边的教练椅上那个雕塑般英俊的成年教练似乎并没有什么举措,赫拉克勒斯很难看透那个男人在想什么。教练并不太喜欢给予队员指导,这只国家队的灵魂核心是他们的队长,高一的少年宙斯,而现在的这种状况,早在比赛之前他就有所猜测了。
    赫拉克勒斯知道接下来能够扭转局面的只有自己,可是那个招数并不是自己最愿意使用的方法。如果要为了胜利,想必接下来又是痛苦的内心争斗。
    他微不可见地轻叹,又感觉到怀中的后辈正在微微发抖。第一次参加世界比赛的后辈已经表现非常出色了,只可惜对手无论实力还是计谋都过于惊艳,连教练都聪明得令人心惊。
    这不是你的错,伊万。赫拉克勒斯温和地安慰那个可怜的男孩,任何人都承受不住越智的精神暗杀,就连我也不能保证
    别安慰我。
    少年低声呢喃着。
    请至少不要安慰我。
    比起被告知不是我弱而是对手太强,还不如让我接受现实。
    伊万盖洛斯到现在还能看见那双恍若暗夜的厉眸,那道光几乎夺走了自己所有的勇气,让他颤抖着手臂白白送分。他现在并不再认为越智是寒冰了,那个人是鬼,是一团可怕的意志。他在之前还听说日本队有个和自己同级的男孩打败了博格,因此根本没把除了幸村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哈哈。
    几乎完美的战术,绝对的身材优势,令人战栗的恐怖暗杀。伊万盖洛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重新拿回勇气坚持下去。
    接下来还有两局就输了,赫拉克勒斯必须保发,接着对方还会用什么方法?就算互相保发下去也还是会碰上越智在网前,以及那个无法破解的马赫发球。
    能打出那么快的球,越智就是个怪物!
    这么计算下来,这一场可以说是输定了
    交给我,伊万,让我来。
    少年愣愣抬头。
    这是我的发球局,我能打破对手的领先状态。那么你就能从精神暗杀里突破出来了。
    赫拉克勒斯一直都有自己的执念和原则。他本性善良温柔,身材虽然魁梧健壮,却总是被队员笑称心软。为了能够在网坛前进他磨砺自己的体质,塑造近乎完美的身材。他有令人羡慕的力量,技术也很出色,移动偏偏灵活极了,弹跳力又相当出色。这些分开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成为杀手锏,而聚在一起又让他成为了特殊的存在。
    他很少被逼到这样的地步,队友丧失战意,心生畏惧,除了精神力和心理威压别无其他解释。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并不愿意放任手中的胜利溜走,为了自己的国家,他宁愿丢掉那些没用的执着善良,还有个人的,不疼不痒的那点坚持。
    他本就身材高大,此时战回到底线几乎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那个怪异发型的男孩,让人忍不住发抖。这是个存在感不怎么高的男孩,赫拉克勒斯却很清楚,比起那个越智,这场比赛更被寄予厚望的就是国中的少年。
    要是能充分磨练这些孩子,就是付出一场失败的代价也足够,不是吗?
    那么就让他打乱少年前进的步伐吧。
    趁着你们还没有彻底觉醒,他得先断了你的腿,再扯住你的脚。让你摔倒流血,站不稳跑不动。他得保证这个第一盘的胜利,否则该怎么回去见他的队友,背负他的国家呢?
    他闭上眼,把整个人的心都沉静下来。他轻轻地抛球,让所有的仁慈和温柔都钻回心底,轻轻阖上门,只在外面留下半颗冷硬残忍的心。
    他收回了所有的人性,把希腊神话中最冷酷的一面暴露出来。他的球毫不犹豫地飞向对面,瞄准了那个有着宽容温和笑容的男孩。
    他听见了场边的惊呼,也看到了仰头倒在地上的男孩。场边的教练椅上,一直冷静高傲的少年猛地站了起来,向裁判请求医疗暂停。
    几个人把男孩扶起来拉到场边,赫拉克勒斯向前紧走了两步,像是在不忍一样闭上了眼,却又忍不住去看那个额头磕出血的少年。
    请原谅我,天父。
    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默默垂泪,眼角像是缪斯的画笔勾勒的线条,完美又残忍。
    男孩,眼泪至少是给你的慈悲。
    慈悲的尽头,却是冷酷。
    再缠一圈。
    幸村皱着眉抱臂盯着急救人员的动作,血迹斑斑的纱布边还有一点破皮,幸村伸手蹭掉了大石额头伤口边的一块灰尘。
    我很确定这样就足够了
    请您,多缠几圈。
    被少年冷冷的目光凝视着,医护人员还是给伤员增加了几圈纱布绕在额头。大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头一次感受到幸村在赛场的温和,有点不太适应。
    他悄悄地用余光看了看幸村紧皱的眉,不由得问道,你没有想到吗?
    什么?
    大石无措地摆了摆手,啊,我并不是说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中,呃,我的意思是说
    你的受伤不在预料之中,但是这并不严重。幸村向完成救护的工作人员点头道谢,打量了一会队友的状态,恐怕接下来对方还会抓住你来攻击,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石睁大了眼愣住了,半天才明白幸村的意思,你是说让我当诱饵吗?
    你认为这是诱饵?
    唔,主攻手应该还是越智前辈。
    看来你还是没有读懂这场比赛。
    诶?我,我是哪里理解错了吗?
    幸村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怎么这个人迟钝到这种程度?就算在立海,向来不怎么精明的真田和切原在网球上的领悟力也从来不用人担心,幸村还是第一次带这么笨的队员
    他心底叹了口气,有点想念起正在球员室的自家恋人了。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反正我们有条件让你历练一下。幸村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大石的胳膊,注意站位,可以有效减少被攻击的可能。这场比赛的关键并不是越智前辈,而是你。
    大石的表情还有点恍惚。他知道大概自己是这场比赛唯一没有看懂的人,恐怕连球员室的队友们都旁观者清了。如果和自己理解的相反,那么幸村的意思是自己才是这场双打的目的?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恍惚的笑意。他看上去有点狼狈,但是映在大屏幕上的脸却十分能够打动观众的心。
    呜呜呜,大石好可怜
    观众席的的菊丸揉了揉眼角,尽管看似天真单纯,菊丸总是能更敏锐地发现一些问题。他刚刚听着幸村的话也频频点头,可自己也不好意思大声提醒搭档。
    这点小伤还能放在心上?另一个红头发的男孩撇了撇嘴,在我们冰帝只有和迹部打一场都能比这个难受。
    菊丸给了向日一个白眼,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幸村身上,立海的训练听说一直都很严格,所以幸村才没有在意吧幸好我没在立海。
    一旁的柳生君默默地推了推眼镜,把一切对话都听进耳朵里。
    比起□□的伤痛,立海的训练最大的恐怖你们大概还并不知道呢。
    他微不可见的勾起嘴角,目光扫过对面的计分板。
    4:2,虽然对手看上去正在集中攻击大石,但是严格说来这场比赛几乎变成了二对一。已经丧失战意的伊万盖洛斯和被胜利逼迫的赫拉克勒斯,轻微负伤的大石和状态完美的越智。谁都能看出来结果。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会浮动的,恐怕也只剩下这场课程的受益者大石本身。如果没能借此突破,那么对手的冷酷就会变成真正的残忍,而不是转化为帮助他进步的仁慈了。
    柳生默默抬起头,和不远处的那个紫发少年对视。隔着半个球场,他还能感应到自己的部长兼友人那戏谑又无奈的目光。
    辛苦你了。
    203第一百四十八章 退兵
    在赫拉克勒斯的记忆中,自己曾经被认为是不适合站在网球比赛赛场上的选手。
    与他一起接受训练的孩子们都带着一股天生的血性。他们喜欢攻击球风,对打练习总是充满了各种惊喜,让教练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掘一些新的可能性。而他自己则更偏好练习赛或者指导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点燃不起那种想要把对方打倒的心态。
    你在小瞧我吗?!
    因此在听到这样的话时,儿时的赫拉克勒斯根本不能理解原因。他不解地望向球场对面的男孩,那双燃着怒火和屈辱的眸子让他不由得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这么强,就不要留在这里委屈自己陪我们打球了!
    那是赫拉克勒斯第一次意识到,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身体里所拥有的力量能够填补他缺乏的侵|略|心。他后来去过很多俱乐部,可直到被国家队挖掘之前都有些浪费自己的天赋。
    炽烈的日光让视线有些恍惚,他伸手遮了遮额头,借着手掌阴影投下的方便注视着球场对面的那个鸡蛋头少年那个选手已经包扎好头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和教练席的队友说话。
    啊。
    没有绝望和痛苦真是太好了。
    赫拉克勒斯缓缓放下手盖住了眼睛。他或许永远都无法摆脱自己身体里那个封印住的同情心,而这不分时宜场合的善良偏偏很有可能会给他的比赛带来影响。赫拉克勒斯告诉自己,没关系,我现在在为祖国而战,就算自己觉得悲伤,也必须要背负起应该的责任。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场内,重新开始的比赛停留在4:2,希腊队发球的第七局,15:0。他感到一股视线牢牢锁在自己身上。不,或许不止一股。一个方向来自对面的大石,而另一股
    他的余光扫到了教练席,那个紫发的男孩正在散发着巨大的存在感,让赫拉克勒斯无法静下心来。名叫幸村的少年会如何帮助队友为接下来的比赛布局?这两个选手能完美实现吗?我还要继续向大石攻击吗?他们会没有针对我的改变吗?
    无数的疑问一点点扩散到赫拉克勒斯的脑海。他之前和伊万承诺了自己要做的事,可是现在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意志,他有点辛苦,甚至开始畏惧。
    比赛再开,希腊发球!
    他手心捏着网球,目光躲开了球场的对面。他的胳膊抬了起来,球拍有千斤重,沉得几乎压垮了他的心。他的状态太过不对劲,不仅赫拉克勒斯自己,希腊队和日本队以及观众都注意到了。
    赫拉克勒斯的情况有点反常。正常的话他不该这样犹豫不决。柳若有所思地和真田分析着,球员室的屏幕并没有所有的细节,他们在之前也只是看到了大石包扎的镜头,刚才希腊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不忍心下手了吧?感觉这家伙之前的球风和刚刚那一球截然不同。丸井吹了个泡泡,要说的话,赤也大概会非常习惯这样的攻击模式,他在现场说不定很有研究。
    立海的人对这种球风变化有些既视感。他们在二年级时,切原的那场单方面挑战赛让人印象深刻,小少年被真田激怒后的赤目状态使他的攻击增强了一个幅度,而现如今的希腊队选手或许并不如切原那样有着坚韧,一往无前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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