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香香跺脚,“梨子,你咋能这样呢?咱们当初可都是发过誓的。”
    李青梨沧桑望屋顶,“当时正值青春年少,只当脑残不懂事都是平常。”
    张香香:“……”
    “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找那个苏茵,但凡有机会,他们知青压根就不会留在乡下,哪怕抛夫弃子也在所不惜,这种事还少吗?既然如此,他们干啥还要在咱们这娶妻嫁人生孩子?这不是害人嘛!我不能让成阳哥就这么被她骗了!”张香香说完,愤而转身。
    李青梨没办法,只能拿上伞追上张香香,踩了一脚的泥也顾不得。
    这里可是有重要剧情发生,她不拦着些,真怕张香香就会被动成为剧情的推动者了。
    两人撑着伞一路踩着浑黄的泥巴水,过了湿漉漉的木桥,径直知青大院门口,张香香扯着嗓子把苏茵从宿舍里叫到大院之外。
    见张香香和苏茵面对面站着,李青梨的脑子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因为她知道,张香香和苏茵最接近的时候,她们之间的距离只有50厘米,此时苏茵对张香香还一无所知,但是十分钟之后,苏茵会重重摔到地上,因此摔断了一条腿。
    李青梨想也不想,拉着张香香就退到了五米之外,让她和苏茵隔着白色的雨幕相忘。
    张香香望着李青梨:“?”
    李青梨头也不回,神色凝重:“千万别靠近她,不然她待会摔倒了,全都怪在了我俩头上。”
    张香香细细品味了一番,终于悟出了五层深意,沉声道:“此女心机深沉,诡计多端,看来是我小瞧了她!梨子,我今天帮你报仇!”
    李青梨回头,表情茫然:“啥?”
    张香香却已双手叉腰,挥斥方遒,“苏茵,别拿你哪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对付我,我告诉你,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就你这样的人,从开始就是不怀好意,哪里配得上成阳哥了?但凡你还有点羞耻心,就离成阳哥远点?”
    苏茵近些日子熬不过思念,只要有机会就想找李成阳说说话,但就是因为第一回 见面印象不好,导致她无论怎么示好李成阳都对她爱搭不理的,近些日子她连连受挫,心里正不好受着呢,现在竟然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能对她指手画脚,她当即怒上心头。
    “我不配,难道你配?就你这种素质,恐怕高中都没上吧?我要是你,先回去把高中的书读完了再来骂人,不然我怕你连我名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张香香还真是书读得不咋地,连茵字都不会写,这下被踩到了痛脚,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她这脸真是被打得啪/啪作响,她当即就撸袖子作势要冲过去暴打苏茵一顿。
    李青梨伞都不要了,蹲下/身化为一个挂件挂在张香香胳膊上,就她这个体格,高高瘦瘦的张香香哪里能拖得动她?
    张香香又气又急,语气艰难道:“梨-子-你-放-手-啊!让-我-过-去!”
    李青梨安详闭眼: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挂件,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两人正争执着,前方突然一声惨叫。
    两人暂停较劲看过去,见到的却是苏茵不知怎么突然从上坡摔到了下破,虽然上下坡的高度并不高,但是看她瞬间惨白的脸色,肯定摔的不清。
    李青梨:当然摔的不清,摔断了一条腿呢,小说里她五哥照顾了人家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送吃送喝,背到这背到那,能没有感情吗?
    张香香看到这个情况第一反应不是喊人,而是先看李青梨,再看苏茵,心有余悸又表情惊悚:“苏茵她,真是狠人啊!”
    李青梨:“???”个把月没见,香香的脑子是越发的复杂了。
    不过这回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过去扶人,而是朝知青大院大喊:“来人啊,苏茵摔到啦!”
    跑出来的是王静云和牛建国,后面还有个梁磊,他们见苏茵疼的那个样子,没心情再过问李青梨她们为什么不扶人,反而站的那么老远,两个人架着苏茵回到知青宿舍。
    张香香拍拍手:“苦肉计?便宜她了,下回再来对付她!”
    李青梨:“……”我到底哪里交来的朋友?
    两个人捡回伞准备离开,李青梨远远看到一个人没撑伞从另外一个方向脚步匆匆走过来,便多看了两眼,谁知竟是傅白。
    傅白垂着眼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走过,眼睛抬也没抬。
    “傅白!”
    傅白抬起的脚放下,转过头来,隔着雨幕,李青梨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有几分惨淡。
    李青梨见他浑身快湿透了,忙摆手:“你快进去吧。”
    傅白一言不发回了宿舍。
    李成阳如今是负责周围三个生产队的治保主任,每天白天都不在家,张香香待了一天都没见到李成阳,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李青梨没事干,坐在堂屋细数喜欢他堂哥的姑娘,就他们这个生产队,就有许大梅,甘谷兰,苏茵,再就是别的生产队的张香香,以后县城里还有,再往上……
    少女收割机,芳心纵火犯,不过如是吧?
    夏天的夜晚来得晚,可是今天晚上天彻底黑了,李成阳才从外头回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的,仿佛在水里泡过一样。
    刁婆子跟在李成阳后面,不免唠叨:“你让手下的人巡逻就是了,用得着你天天三个生产队来回跑吗?你都二十六了,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挣钱,是娶媳妇儿!我让你去相看相看,你一早人影都没了!真是气死人!”
    李成阳脱掉蓑衣挂在墙上,好声好气道:“娘,我这不是才上手,还要熟悉熟悉一下环境,等过了这几天就有空了。”
    刁婆子脸上有了笑意,拿碗给李成阳倒了一杯水:“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得先跟娘说你喜欢啥样的,娘才好给你物色啊!”
    方桌正中央放着油灯,李青梨坐在上首单手撑着下巴,抢着答话:“娘,五哥喜欢那种腰细细的,下巴尖尖的,娇娇弱弱的,就是苏茵那种的!”
    刁婆子当即大呼:“那不行,娘看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虽然说不上为啥,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可不想她当我儿媳妇。”
    李成阳瞪李青梨一眼,“小丫头瞎说什么?健健康康的就好,瘦成一把骨头的像什么样?”
    李青梨反瞪回去:“哼!虚伪!”
    小说里五哥明明对苏茵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李成阳在李青梨左手边长凳上坐下来,板起脸:“我还没问你,你跟香香好好跑去知青宿舍骂人家苏茵知青做什么?人家被你们气的把腿都摔断了,刚才找我哭呢!”
    李青梨拍案而起:“啥?这也能怪我头上?那苏茵有没有说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话,我甚至还阻止香香动手呢?她自己站着都能摔倒,怪谁?怪她自己腿脚没长好呗!”
    眼睛一眯,“五哥,你刚才说不喜欢瘦的,你该不会已经看上人家,这会儿帮人家质问自己的亲妹妹吧?”
    刁婆子拿蒲扇在李成阳背上一敲,“你敢!”
    李成阳脸皮一松,几抹狡黠的笑意从眼底泄了出来,“怎么可能?她先骂我妹,又说我娘,我直接让她找那块地说理去!”
    李青梨:“哈哈哈哈……五哥,好样的!”
    第52章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转眼间秋天就到了,早晚已经开始有了凉意。
    大队的社员们稍微闲了一阵子,再次忙碌起来, 因为地里的农作物陆陆续续到了收获的季节, 芝麻, 棉花, 花生, 大豆, 玉米,地瓜……
    大家伙都在辛苦上工收割的时候, 李青梨再次找李成能要了一份轻省的活——采秋茶, 相比其他费腰,费臂力的活, 这个活算是轻松的了。
    再加上李青梨干活不求速度,不求质量,面对其他社员的明嘲暗讽能够当耳旁风, 对于李成能的耳提面命依旧死不悔改,所以每天上工的日子还是挺开心的。
    李青梨不仅上工日子开心,下工的日子也顺心, 每天只要雷打不动扫个地就行,反正哥哥嫂子多,压根不用她动手。
    对此李家人已经完全习惯了,要知道自己闺女/小妹/小姑前十九年前都是四体不勤, 又懒又馋,脾气还挺大, 最近就跟老天开眼了一样, 竟然不再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了, 会按时上工了,回家再不是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竟然每天雷打不动拿笤帚扫一次地……天啦,这是他们该想的好日子吗?
    今天闺女/小妹/小姑开始勤快,明天不就是贤妻良母预定?后面凭借她的美貌,肯定能飞黄腾达嫁干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跟着享福啦!
    这个梦做的可真是美啊!今晚还想再做一遍!
    李青梨天天上工上得烦了,苦等许久也努力了许久,终于盼来茅厕满了这一天,终于有理由休息一天了——她要亲自监督别人去挑大粪。
    李三丫上学也上烦了,终于盼来了一天休息,可惜她却是那个挑大粪的!
    早上吃完饭,李青梨亦步亦趋跟着李三丫,看她拿了一根扁担一个粪桶,眼皮子抬也没抬。
    “小丫头,你小姑看起来像好人吗?”
    李三丫抬眼小心翼翼地瞅着她:“小姑当然是好人。”
    李青梨嘴唇一勾,特冷酷特无情地道:“错了!我当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是不会帮你挑大粪的!清醒点,带两个粪桶,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带一个粪桶,三丫她怎么挑?还不是打着让自己共挑扁担的想法?真是心眼一堆!
    李三丫出师未捷身先死,垮着肩膀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乡下旱厕都很简易,就是几根木头加上稻草搭建而成,里头是一个大坑,蹲厕的时候千万别头晕,否则一不小心失去平衡就会摔到后面的粪池,尤其是夏天的粪池,苍蝇,虫子,蛆一个不少,如果运气好还有掉进粪坑的蛇,“常住居民”不要太多。
    夏天的旱厕味道不要太冲,李青梨在旱厕五米之外就被销/魂蚀骨的味道阻挡了前进的步伐,她干脆就抱着胳膊看着李三丫独自忙活。
    李三丫上头有哥哥姐姐,家里重活几户没干过,挑大粪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那别过头拿粪瓢舀大粪,舀一下呕三回的样子,就跟被逼着剁人/肉一样。
    等两个粪桶约装到三分之一,李三丫拿扁担一边挑一个,去往自家自留地的路上,小姑娘摇摇欲坠的眼泪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边挑大粪一边簌簌地掉着眼泪。
    “小姑……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逃学了……呜呜呜……”
    “大粪好臭,我整个人都臭了,我感觉我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全是大粪的臭味!呜呜呜……我好臭……洗都洗不干净了……呜呜呜……”
    李青梨离她两丈远,笑的幸灾乐祸:“一次都挑不到一桶,你哭个什么劲啊!你知道吗,其实你原本不用挑大粪的,但是你数数你干过的好事,收了黄广玲的钱偷日记本,偷偷跟着我想偷八月炸吃……你小姑心眼多大你不清楚啊?不罚你挑大粪罚谁挑?”
    李三丫仰头大哭:“呜哇……我真的知道错了,谁还没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啊!”
    李青梨笑的更欢了。
    李家自留地也不近,十一岁的李三丫到达自留地浇了大粪再折返回来,累得喘气声都大了。
    走到半路,她仿佛已经恢复了活力,脸上还挂着一丝笑,跟李青梨闲话家常:“小姑,傅老师最近有没有找你啊?”
    李青梨脚步微顿,随意道:“没有。他天天给你们上课,不是挺忙的吗?”
    李三丫欲言又止,继续往前走,只是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的。
    李青梨瞪着小丫头的后脑勺,“说话说一半,砒/霜拌饭!到底啥事,快说!”
    李三丫回过头来,撅着个嘴,表情可怜巴巴,眼睛里却无法避免地带了一丝狡黠:“小姑,我能不能再挑一次就不挑了?我肩膀都红了……”
    李青梨盯着她看了两秒,勉为其难道:“行吧,就挑一担吧。”
    李三丫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不过很快收敛,敛着眉毛老气横秋道:“我也是不小心听大妞姐说的,大妞姐说她听到傅老师找三堂叔预支钱,他爸爸生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李青梨眨了眨眼睛,小说里傅白被抓去后就没了消息,就如同现在的王旭东和徐自强,他再次出现已经是许多年后王旭东做生意的时候,小说里没细说他的情况,所以她并不清楚傅白的家庭境况以及人生轨迹。
    一路无言回到旱厕,刺鼻的味道拉回李青梨的心神,可能李三丫觉得自己的苦难终于要结束了,这回干活利索多了,三下两下弄完,挑起担子脚步轻快地往自留去。
    等李三丫把大粪都浇了,拿胳膊擦擦额头的汗,脸上扬起笑:“小姑,咱们回去吧。”
    站在田埂上的李青梨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道:“你还有一趟呢,回什么回?”
    李三丫直接石化在原地,一脸的怀疑人生。
    “啥?”
    李青梨笑眯眯道:“我答应你只需要挑一担,你两趟才挑了三分之二担,还有三分之一担,我说错了吗?”
    李三丫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不过还是用粪瓢撑住了自己,只是表情已经成了苦瓜。
    “小姑,你又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呜呜呜……”李三丫用胳膊抹眼泪,不敢用手,因为手很臭。
    李青梨语重心长:“孩子,小姑只是想让你提前一下感受人心的险恶而已!小姑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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