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运动来临后,老师可是个高危职业,特别是她这种高中语文老师。
    蔡淳在眼睁睁看到两位同事因为一些小事而被人上纲上线,被昔日的学生拉去批斗后,她就被吓得辞职了。
    宁愿在家里蹲着,她都不愿意再去学校。
    用她的话说,现在的学校就是一个狂热场。老师站在讲台上,不像老师,而像是个接受审判的犯人。
    当你和学生的身份发生转变时,你就要承受住几十双审判你的目光。
    但凡你惹到他们,使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便会拿出大字报。
    有段时间全校大部分学生都陷入疯狂,那种疯狂是能够人传人的。蔡淳觉得她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怀了孕。
    蔡淳生完小孩后便着实受不了那个环境了,每天上班时心理压力都大得很,搞得整个人都快崩溃。再加上两个同事的事情,于是提出辞职。
    只是辞职后,便没了资金来源。
    她家经济条件不乐观,她的父母与丈夫的父母都无法帮衬他们的小家。
    她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与一个一岁大的婴儿!
    丈夫原先是在机械厂做事,每月工资有三十多元,只是这钱也不足以养活整个家。小闺女因为她在怀孕时心情不好、又时常受到惊吓的原因,身体有些弱,饮食上需要格外精细些。
    每天都得要牛奶、鸡蛋、大白米,闺女精细得现在还在吃米粉!
    就在蔡淳因为坐吃山空而无比苦恼时,昔日大学老师陈教授给她寄了一份信。
    老师这是给她介绍工作了,什么工作呢?
    幼师啊?
    听着就无比安全的教师岗位!
    每月工资也和她从前差不多,而且还有宿舍,宿舍更有五十几平!
    蔡淳在和丈夫爹娘商量后,便同意了陈教授的邀请,来到平和县。
    她丈夫也找人活动了一下,从机械厂中调到了平和县的拖拉机厂。
    蔡淳是个特别有朝气的一个姑娘,岁数还比宋禾大了两岁,可瞧着却天真许多。
    宋禾有时都在想,她能好好地从学校出来,没有被任何一个学生针对过,也许就是因为她性格实在是好,那些学生都不忍心欺负这个老师。
    蔡淳待了一会儿,等身体暖和点后,便把暖手瓶还给宋禾,只是宋禾这会儿也得去上课了。
    宋禾看眼手表,说道:“等你走了帮我灌个热水,然后塞到这个棉套子里头。”
    “好的好的,你放心去吧!”
    蔡淳听完又把暖手瓶抱得紧紧地,挥挥手目送宋禾离开。
    她们这个幼儿园包括那些正接受培训的幼师和保育员,足足有三十几个老师。
    三十几个老师自然不可能挤在一间办公室内,她这儿办公室中就只有八位老师。
    而她们八位老师,又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不是因为其他的事儿,而是因为除了宋禾和蔡淳外,其他人都是需要接受培训的老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禾和蔡淳也是她们六个小姑娘的老师,自然玩不到一起。
    就连办公室的座位分布,也是她六人要挤在一起,完全不敢与她和宋禾坐在一块儿。
    这不会挤得慌吗?
    蔡淳觉得来到办公室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怎么会害怕她们呢?
    此刻宋禾赶去上课,六个姑娘也得赶去上课,办公室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在一个稍大的教室里,宋禾正在给讲台底下十八个姑娘讲课。
    这间教室迎着光,比办公室来得更亮堂。
    而且办公室中还有电灯,有时连晚上都得来上课。
    “咱们上次是讲到幼儿游戏这一块,之前讲的是游戏自主性,接下来要把愉悦性,假想性和非功利性讲了。”
    宋禾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大字,下面的姑娘拿起纸笔唰唰地记笔记。
    她从前也给人培训过,当时是在公社,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年好像是练主任请她到宣传队中帮忙,等帮过忙后又请她给小晴几人培训,后来连隔壁公社都来人了,连教室都坐不下。
    宋禾大致还记得她当时上课的内容,说实话,现在想来她当时课上得不太好。
    内容有些混乱,逻辑不太清楚,完全是一板一眼地学着当初老师们上课时的样子,把记忆中的内容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说给小晴她们听。
    她当时脑袋中也只记得一些片段,要是真能按照老师所讲的说给她们听就好了,可她大概只模仿到老师上课时的气场。
    但这次手上拿着教材,教材具体内容虽与后世不太一样,但所表达的意思和后世却极为相似。
    “……游戏是让孩子们获得愉悦感,大家设置游戏时不需要多少深奥,不需要卖弄技巧,只要让孩子们玩的开心就成。你要让他们投入,要让他们放松,要让他们脱离约束。”
    宋禾慢慢走到台下,靠在讲台上。
    “之前说了,在游戏里,幼儿是不需要有负担的。你们要提供给他们力所能及下、在保证安全情况下,最自由的环境。游戏的玩法与规则能让孩子们自己制定,就让他们自己制定。”
    “……幼儿擅长模仿,模仿写生活中各种常见的职业……这就是假想性。”
    宋禾在众人记笔记时,看着她们人手一本《学前教育学》课本,旁边又放着专门记笔记的笔记本,恍惚间,自己像是回到大学课堂一般。
    她和舍友们坐一块,在微风能从两侧窗户贯穿的阶梯教室里,她手上拿着笔,撑着头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窗外是青翠的树木,阳光落在绿叶上,能反出一束光芒。
    再远处就是围着铁网的篮球场,时而能看到好些男生在篮球场上光着膀子挥洒汗水。
    宋禾当时绝对想不到几年后她会有这个际遇,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蝴蝶翅膀。
    什么是进步?
    宋禾在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进步。
    感受到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有价值,她好像真的带来了改变。
    她在几十年后学了知识,却又带着知识回了几十年前。两个时空好像在这一刻交汇,却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
    “让让,让让。”
    下班回家的路上宋禾要经过一个小学,小学也是这个时候放学,导致小学门口的道路堵得很。
    幼儿园距离槐花巷子其实不算远,走路要走十几分钟,若是骑自行车几分钟便好。
    幼儿园也是有教师宿舍的,宿舍和县委的宿舍建在一起。
    宋禾去看过宿舍,那个宿舍就是筒子楼,她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不入住,特别是有郑奶奶家的对比之下,她就更不想住进筒子楼里了。
    当下不少人喜欢楼房,觉得楼房新鲜。
    可来自后世,经历过高房价的宋禾却无比喜欢这种带院子的平房。
    傍晚回到家里,三个小孩还没放学。
    宋禾的自行车刚驶入院子中,有一户人家的家门就打开一丝缝隙,缝隙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出来。
    那是一双小孩的眼睛,还是那个惯会撒泼打滚的小孩儿的眼睛。
    宋禾若无其事地骑过去,在经过他家门口时,突然转个头做了个鬼脸,成功把小孩吓得往后仰,然后快速将门关上不敢再往外看。
    这小孩竖着耳朵,认真记下宋禾自行车的声音,心想以后听到这个声音再也不偷看了。
    这个姐姐贼吓人!
    “哎呦我的聪聪啊,这是谁家又烧肉吃哦,这个巷子就咱家命苦哦!”
    突然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大声传来,然后跟着老头在四个方向嗅一嗅。
    老妇人姓关,巷子里都叫她关婆子。
    老头儿姓张,因为瘸腿的原因,巷子人叫他张瘸子。
    这会儿他们的孙子聪聪突然说:“不是巷子尾那家的,我刚瞧她回家……”
    关婆子赶紧捂住孙子的嘴巴:“不敢说可不敢说,那家人可凶啦。”
    特别是那个大姑娘,你要是敢到她家去吵,她就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你看,啥话也不说,就盯着你看。
    那眼睛冷冰冰的,都像个刀子似的。
    关婆子有天晚上都做了噩梦,梦里就是那姑娘直愣愣瞧着你看,死活不撒眼。
    后来听隔壁的孟婆子说那姑娘是逃荒来的,一个人拉扯着弟妹长大,把三个弟妹从四岁拉扯到这个年纪,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当然不是!
    逃荒诶,关婆子曾经听人说过逃荒的事儿。那可不仅仅是没粮食吃的问题,还是自己成为别人粮食的问题。
    逃荒逃荒,逃的不仅是荒还是人。
    在关婆子心中,逃荒路上必定是尸横遍野,人人自危
    可这闺女儿当时才几岁呀?就能带着弟妹从隔壁省逃出来,能是个让她拿捏的人物?
    她肯定贼狠!
    就跟那冷冰冰的刀子眼一样!
    关婆子和张瘸子都怕了,自从知道他们姐弟四个是逃荒出来的后,再不敢靠近宋禾家一步。
    门外巷子里的宋禾:“……”
    她凶?
    进门又照了下镜子,自己真的不凶啊!
    不过看着这两老人的反应,宋禾深深为自己放出曾经逃过荒的消息而感到庆幸。
    这消息一出去后,不但那两老人不会带着孙子来撒泼了。就连那些惯爱上门指点,教你怎么生活的人也不再来了,平常人家有事找你时还都客客气气的。
    宋禾当初故意对着关婆子和张瘸子做出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这导致现在巷子里的人对她笑容都有阴影。
    宁愿宋禾冷着个脸,都不想看她笑。
    哎呦娘嘞,这姑娘笑起来可太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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