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陶萄回周加西道:“没有特别的限定,只要我觉得可以,就都可以拍。”
    周加西想了想,道:“那我帮你留心一下,如果有合适你的,我就打你电话。”
    陶萄:“好,谢谢周老师。”
    “你也可以和薛雪交流一下,毕竟她是作家,她也认识不少的人,你问问她有没有推荐的。”
    “好。”陶萄这么应声。
    她当然也把周加西的话记在了心里,第二天去拜访薛雪的时候,便把自己对她新书的感觉和她说了。
    薛雪也没生气,只是说:“现在拍不拍都随你,反正这本书你给了我很多灵感。”
    她笑起来有种成熟女人的美丽,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对陶萄的态度又很温柔。
    大概是因为陶萄这次没有戴眼镜什么的,长相全部展露在薛雪面前,薛雪看着陶萄的眼神愈发喜欢。
    “不过我这本书也不会把版权给别人,如果有一天你想拍,我会等你的电话。”
    薛雪轻描淡写这么说着,却让陶萄鼻子有些酸。
    她想,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
    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东西,那时她活在阴霾里,认为是自己的平凡造就了自己的悲剧,她认为自己想要的很多很多,就像刚刚重生的时候,她野心勃勃地想要夺取夏启月从她身上拿走的一切,但是回过头来看,其实她要的东西很简单——身边正面的人给她的正面反馈,以及她对自己的认可。所以她现在不再试图从夏家人身上得到认可了,因为他们早已因他们的鄙陋显得无足轻重。
    “不过你如果想要找新感觉的话,我确实有一位关系很好的老朋友,不过他从来没有同意过影视改编,比我还难伺候。”
    “是谁啊?”
    “景文康。”
    当天走的时候,陶萄从薛雪的书架上抽走了几本景文康的书。
    薛雪说,在《帷幄》拍出来之后,景文康给她打了电话表示祝贺,对她说:“恭喜,你总算有一本书改编成了电影没掉味道。”
    对此陶萄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把景文康的书拿回去之后,却有了意外之喜欢——陶萄还真就找到了一本她特别喜欢的书。
    她从下午看到深夜,一直到把这本书读完。
    之前看薛雪《帷幄》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看完之后,躺在床上,陶萄面色通红,心情激动,乃至无心睡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在江家吃完早餐,陶萄就背着自己的包,直奔着薛雪的住所而去。
    “你真看上了他的书?”
    “哪本?”
    陶萄从包里翻出昨天看完的那本书递给薛雪。
    “就是这本。”
    黑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看挽灯”。
    薛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哎,你怎么就看上这本了?”
    陶萄有些疑惑:“这本不行么?”
    薛雪:“不是不行,就是……我试着帮你联系一下他吧。”
    陶萄点头说好,薛雪也没端着,当着她的面就给景文康打了电话。
    她开了免提,对面传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薛雪,这么早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薛雪看了陶萄一眼,陶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薛雪道:“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上次《帷幄》改编那事吗?”
    对面反应了一下:“喔,记得,改编得挺好的。”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薛雪又问:“我记得我跟你提过这个导演吧,挺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是提过,怎么了?”
    景文康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就是她现在在我这呢,她最近正愁没有剧本可拍,于是来了我这里一趟。”
    “你猜怎么着?”薛雪的语气倒也算得上是绘声绘色,只不过景文康仿佛一潭死水,等薛雪说完了,他才问:“然后呢。”
    “正好我书架里摆着你的书,她看上了。”
    “她想问你,你愿不愿意把你的作品给她拍。”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知道吧,我从来不喜欢把我写的东西拍出来。”
    “所以那么多人找我,我一个也没同意。”
    “《帷幄》我看了,是拍得好,但是我始终觉得,文字和镜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达形式,把文字的东西变成镜头的东西,终究会少了很多味道。”
    薛雪:“那你是觉得《帷幄》没味道?”
    “那也不是,她能把你的书拍出来,是你们风格恰好不谋而合,我和你风格完全不一样,你也知道的。”
    薛雪和他说了一会儿,果然如薛雪先前和陶萄说的那样,景文康一点也没松口,别说同意,就连问陶萄想拍的是哪部小说都没问。
    直到在薛雪的示意下,陶萄开口说了话:“景老师,我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喜欢您的书。”
    那边楞了一下,然后问:“你是陶萄?”
    陶萄:“是的,你好景老师。”
    “你一直都在?”
    “是的,抱歉。”
    景文康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问:“你看上我的小说了?”
    “哪一部?”
    陶萄开口道:“我很喜欢您的《看挽灯》。”
    话音刚落,景文康便把电话挂了。
    陶萄愣住了,他没想到景文康会直接挂掉电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本书没有任何可商量的可能性。
    “我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了。”薛雪叹了口气,告诉陶萄景文康这部《看挽灯》是为了纪念他死去的母亲所写,这本书一经出版,其中平静又带着悲哀的文字和深厚的写作功底瞬间俘获了很多读者的心,这本书里景文康并没有直接提到他的母亲,但是挽灯却一直在少年的青春年华里反复出现。景文康本来就不愿意让自己的文字被改编成影视,更何况是这么一本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作品。
    “他这人是这样的,嘴硬心软。”
    “不然也不会你一说话他就问你看上的是哪本书。”
    “如果是别的书,说不定是有可能的,他很喜欢你拍的《帷幄》。”
    “但是这本真的不行。”
    薛雪劝得很诚恳,在这种程度上,陶萄似乎的确不应该再坚持了。
    毕竟这部作品与景文康的人生挂钩。
    陶萄垂下眸子,声音有些低:“我真的很喜欢这部作品。”
    “一部作品写出来的初衷是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不是为了向世界传达自己的声音,那又是什么呢?”
    “我被他的文字震撼到了,所以我想把这种内心颤动的感觉传递给更多人。”
    “薛老师,您把景老师电话给我可以么?”
    薛雪被陶萄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楞。
    普通人在被景文康挂掉电话应该就会打消心思了才对。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比我还固执。”薛雪提醒道。
    “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告诉我他家的地址么,可以的话,我也想登门去拜访他。”
    陶萄的话彻底让薛雪断了劝说的念头。
    她看着面前女孩眼神黑沉沉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也不必阻止她。
    “他是住在京都,不过不在市中心,你要去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的。”
    陶萄温声道:“谢谢你,薛老师。”
    被陶萄这双眼睛盯着,薛雪感觉自己沉寂下去很久的心,仿佛渐渐沸腾了起来。
    她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执着了呢?
    第一次是薛雪陪着陶萄去的,景文康是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脸上凸起来的颧骨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也更为突出,他眼神非常凌厉,不似乎薛雪这般温柔内敛,他是不怎么掩饰自己的喜恶的,大概作家多少有点个性。
    他看到了陶萄,也看到了薛雪,大概是不想说太多拒绝的话,他只道自己要要出门一趟,对陶萄说了句改编的事不可能,多看了陶萄一眼,便锁上了门,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车。出现的匆匆,离去的也匆匆。
    薛雪安慰她,景文康个性素来如此,让她不必在意。他不与她多谈,只不过不想说太多拒绝的话伤到她的自尊。
    第二次去的时候,陶萄没让薛雪和她一起来。
    她敲了很久的门,景文康没有反应。
    外面不知为何,忽然就下起了大雨,陶萄没带伞,而雨却越下越大,一个带着小孩的妇人看到陶萄站着,见她可怜,便递给她一把伞,陶萄没有拒绝,朝妇人说了句谢谢,撑着伞又在景文康门口等。
    陶萄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她笃定里面是有人的,因为她敲门的时候,听到了里面徘徊的脚步声,所以陶萄没有走。
    风也大了起来,伞骨被吹折了一根,在寒风中中翘着,北方的倒春寒很可怕,陶萄穿着一件单衣,握着伞柄的手被冻得发青。
    天渐渐黑了,陶萄总算等到了景文康。
    这一次景文康请她进了屋,他面色冷厉地递给陶萄一杯热茶,然后毫不客气地骂道:“我想不到你们这些靠脑袋吃饭的人脑子也这么不清白。”
    陶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并未反驳什么,只是道:“景老师,我很喜欢你的书。”
    “那又怎么样,喜欢我书的人多了去了。”
    陶萄愣了一下,看向景文康的那双眼睛带着某种让他看了也觉得有些动摇的执着:“景老师,今天的雨很冷。”
    “可是我不觉得冷。”
    景文康坐在他对面,从鼻孔里出气,气急败坏道:“我看你脑子是被淋坏了。”
    陶萄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说:“因为想到您书中的某些画面,我的心就和火焰一样滚烫。”
    “我知道喜欢你书的人有很多,可是我喜欢您的书,喜欢到,读到深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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