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玉尘在心里定了结论,然后将目光转回君墨白身上。
    那熏香是谁点的?君墨白问。
    越兴不明白话题怎么绕到了熏香上来,但仍旧老实回答道:我那小弟子点的,说是有安神效用。这两天不是事多吗?他向来贴心,就寻了香点上了。别说,还挺好闻,仙尊有兴趣的话带点回去?
    谈起小弟子时越兴笑得都要看不见眼睛,脸颊两侧的皱纹也是越渐明显,可见很是喜欢这个小弟子。
    君墨白虽说心下有了想法,但见越兴这幅模样也不好多说,便又问了几句不大要紧的问题。
    越兴虽疑惑,但也一一回答。
    回到院子后,君墨白将古琴和曲谱一摆,直接坐在院内一颗大树下,看架势是要琢磨那谱子。
    斐玉尘无聊找不到事做,他瞅了瞅端端正正坐在树下的君墨白,挪了挪脚,凑了过去。
    后头的高山将阳光挡住,得到下午才有两三小时能晒到太阳。
    君墨白双手抚琴,四周的风带着琴音四下飘荡,安逸极了。
    不知是曲子太过好听,还是四周的风太过温柔,斐玉尘他困了。
    强忍着打哈欠揉眼睛的冲动,斐玉尘轻轻起身准备回房眯一会。
    只不过,由于坐得太久,突然起身导致脚麻了。
    于是,斐玉尘脚刚迈出,麻麻痒痒的感觉从脚底往上蹿,一个激灵令他直接往前扑去,由于迈脚时还没转身,眼看着就要砸到君墨白古琴上头。
    他想象了下小腿摔在古琴琴头上,头砸在草地上的画面。只觉腿疼头疼,指不定还会被打得全身疼。
    于是硬生生忍着麻准备硬侧过身,砸得远一些。
    斐玉尘脑子转得快,君墨白动作更快。他将古琴往前一放,手往旁边一伸用力将人托了起来,接着顺势起身再将被托起往后仰的斐玉尘一手拉进了怀里。
    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完美至极。
    斐玉尘瞬间清醒。
    斐玉尘登时就不敢动了。
    斐玉尘:?????
    好在君墨白很快就将他放了开,弯身拿了琴就往屋里走,仿佛刚刚啥事都没发生。
    斐玉尘呡了呡唇,看了君墨白的背影一眼,抬步准备跟上去。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于是斐玉尘刚落脚就扭了脚踝,又要摔了。
    斐玉尘:
    君墨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身跨步再一次把人拉进了怀里。
    左手的琴被斐玉尘的衣服勾勒出声响,斐玉尘心道:完了。
    他比君墨白高上一些,整个人被正对着拉进怀里,两人之间稍微有那么一点距离,于是斐玉尘的身子呈一条斜线,脑袋就正好落在他肩头。
    斐玉尘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君墨白身上带着股清冷的香味,像是雪山上第一缕阳光的气味,有些好闻。
    他僵着身子想是装死好还是跪下好,就听君墨白啧了声,无奈道:你是对我的琴有什么意见吗?
    斐玉尘:
    斐玉尘放软了声音装可怜:师尊,我脚疼。
    君墨白叹了口气,轻轻的,若不是两人距离近,斐玉尘都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君墨白便将琴收起,接着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
    对上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眼睛,斐玉尘立马咬住下唇,皱眉头做出一副疼得不行的模样。
    君墨白:好假。
    将人放到床上后,君墨白掏出一盒药膏递给斐玉尘道:擦擦,还疼的话自己揉一下。
    椭圆形的陶瓷盒子还没三分之一个手掌大,盒口处巧妙地弄了螺纹,旋紧后轻易不会脱落。
    药膏乳白,气味清淡。涂在脚踝上冰冰凉凉的,没一会药效上来,伤口处只觉火辣辣的,不像疼有些痒。
    一番折腾,困意早就散了。偏生脚踝扭了让本就无事可干的斐玉尘越发无聊起来。
    他躺在床上盯着雕花出神,这时院里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斐玉尘扭头往窗户边看去,就见君墨白不知何时将琴弦调好,正坐在之前那位置上抚琴。
    听着看着,眼皮越发地沉,意识也渐渐迷糊,没多久他的呼吸就缓和了下来,进入了梦乡。
    君墨白弹了两首曲子后,正好碰到从外回来的清远。
    师尊。清远同君墨白相处的时间比较短,看到君墨白多少有些拘谨。
    去看你师兄?
    清远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师尊一起?
    你师兄刚睡着,你要是有空和我出去一趟。
    清远拧了拧袖子,快速地看了眼斐玉尘的屋子,然后点了点头乖巧应道:好。
    君墨白将琴一收抱在怀中,起身时肩头落着的一两片叶子顺着动作滑到了地上,被走动时形成的风一刮,在地上滚了几翻。
    这琴我帮师尊拿吧。清远看着君墨白怀里的琴,小声道。
    那琴抱在怀里并不算重,君墨白目光落在琴上头,脑海中闪过之前那副画面,勾了勾嘴角,心情甚是愉悦:不用。
    天人宗分上下两宗,上宗住山腰,下宗在山脚。
    与其说它位于山上不如说是在一个山脉边缘,一山接着一山。
    出了宗门往北就是海,从山腰就能看到潮起潮落。
    君墨白领着清远一步步走到了山脚,又从山脚走到了海边。一路无话,清远也不敢问。
    到了海边,刚好撞上日落。橘色的阳光洒在海面像是给海水镀上了一层金衣。
    海鸟在空中张开翅膀高飞,时不时叫上两声。远处的海浪打在礁石上又落回水中,掀起阵阵声响。
    君墨白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将琴一放二话不说就开始弹奏。
    曲子和先前的都不一样,带着阵阵肃杀之气,落在耳边仿佛能看到万千战士拿刀剑厮杀的画面。
    清远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听着琴音看日落和潮水。
    日落海底,天边的云霞退下彩色衣裳,换了灰白色的薄纱。
    海风带着海水的咸味落在脸上,明明没有雾气偏生又觉湿漉漉的,有些黏糊。
    天黑了,星星从云层里跳了出来,满天星斗不见月。
    清远挪过身,看向还在抚琴的君墨白。
    嘴巴张了张,斟酌了下字词最后又全全咽了回去,转过身接着看海水倒影。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里透下一丝,落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倒影,海水波动,倒影跟着扭了扭,然后挣扎着脱离海面站了起来。
    清远瞪大了双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海面还是那个海面,奇怪的倒影仍在水中随波而动。
    师尊,我刚刚好像看到清远一向相信自己的视力,虽说只是短短几秒,但他还是决定同君墨白知会一声。
    闭上眼,别看。君墨白叮嘱一声,接着将琴一抛,整个人从地上飞起。
    他一把揽住琴身,五指落在琴弦上头。
    琴声形成的音浪掠过海面,卷起层层浪花。海面上的倒影被击打得七零八落,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眼过去,那部分水面起了红。
    明明除了琴音和海水声便再无其他声响,清远却像是听到了声声惨叫,短暂又急促。
    过了许久,所有声音都淡了下去,他将眼皮掀起一条缝想要看看怎么一回事,一想到君墨白的交代,又快速闭了起来。
    可以睁开了。
    闻言清远睁大了双眼,水面一片宁静,无风亦无波纹。
    月从云中爬了出来,将海面照亮。蓝黑蓝黑的水面一眼过去瞧不到什么有用东西。
    君墨白将古琴收入储物袋里头,理了理袖子回头冲小弟子温声道:回去了。
    一道银白色光影从手心中跃了出来,化成长剑模样。
    君墨白一脚踏了上去,回头示意小弟子跟上。
    眼见着离小院越来越近,清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海边还是什么都没有。
    落地后君墨白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小徒弟解释道:北海边缘一直都有水怪,每年三六九十二月都会出来害人。这回你们在试炼地里得了造化,虽说凭借的都是自身机缘,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君墨白便没再往下说,只让小徒儿回房早些休息。
    北海这边的水怪虽说都不算厉害,奈何数量多手段卑鄙加之它们生生不息绝不了种。每年出海总能拖一堆凡人和修士下水,一到时间越兴就头疼得要命。
    今夜被君墨白的落音曲和肃杀歌一搞,估计能安分上三年五载的。
    至于为何要带上小徒儿,一方面是增加他的见识,另一方面嘛不可说。
    第十五章 师弟不对劲
    第二天下午,君墨白师徒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茶是好茶,苦竹山上冬雪落下时摘取的第一批新茶。只取没开叶的尖尖,一年也就采上几两,多了没有。
    泡此茶得用陈年雪水。初雪刚落时,梅花正好长出花苞,有时正巧能碰上几朵刚开的。雪盖在上头,第一缕阳光洒在上面时,冰雪消融,雪水开始往下滴。
    这雪水取的便是那刚开梅花上头的初雪融水,比那茶尖麻烦多了。
    斐玉尘不大会喝茶,基本上一杯就是一口。
    君墨白看着好茶被徒弟这么糟蹋,也不可惜。只是看着茶水上的热气不甚明显地摇了摇头。
    院子的门被人从外打开,斐玉尘抬头看了过去。
    是个生面孔,身上穿着天人宗内门弟子的服饰,腰上系着枚碧绿色玉佩,成色瞧着不是太好。
    他的眉长得很秀气,眉眼弯弯,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瞧着没有一丝褶皱。一眼过去不大像是修仙的,更像是读书人。
    那人拱了拱手,低着头说道:晚辈李莫修,恳求仙尊帮忙。态度很是诚恳,头低得都能看到束发的玉冠雕的是啥纹样。
    君墨白抬手点了点空出来的位置道:坐。
    李莫修见君墨白没有回绝,眼睛一亮,强压着激动走了过去,然后小心地坐了下来。
    君墨白看了斐玉尘一眼再看看茶盘里的空杯。斐玉尘知趣地倒了茶水推到了李莫修面前客气道:李兄,喝茶。
    茶香浓郁,带了梅花香,入口醇滑。
    李莫修心里头有事,一口去了大半杯茶。
    斐玉尘就见正对面的君墨白挑了挑眉,便在心里嘀咕了句:怎么就生气了。
    李莫修虽急,但也不是没脑子,君墨白没开口问他也不好催,就盯着茶杯一个劲地看。
    好一会后君墨白才开口问他:那昕雨村女鬼同你什么关系?
    李莫修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仙尊是怎么知道的?
    斐玉尘将茶杯一放,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东西似的,李莫修在那注视下慢慢低了头,开口缓缓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姓杨,单名一个欢。我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莫修的声音轻轻的,一点点地说着关于他们的故事。
    四十年前,李家同杨家订了亲,年前李莫修同父母一起进城置办新婚要用的物品。
    不想半路遇了劫匪,他爹娘为保他全死在劫匪手上,而自己则摔下了悬崖。
    若不是越兴正好路过救下命悬一线的他,这会估摸着也到了能娶亲的年纪。
    李莫修摔下悬崖后,虽然没死,但也在床上躺了一年。
    等他回到村庄时,莫说杨欢了,就连那村都已经空了。
    他四处打听,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是一夜大火将那村庄直接烧了个干净。
    李莫修不信邪,又找了三年,最后才心灰意冷回了天人宗。
    这些经历导致李莫修修行极其疯狂,修为一路飙升,直逼他大师兄。因而越兴越看他越满意。
    听完故事,斐玉尘给四人都添了茶水,然后捧着茶杯看君墨白。
    君墨白像是信了他的故事,抛出另外两个问题:你师傅密室原先关着的那人和你什么关系,人是你救走的吧。虽是问话,但都是肯定的语气。
    李莫修眼里暗光一闪,眼神飘忽不敢看君墨白。
    君墨白也不催他,一手放在石桌上,三个指头轻敲桌面。
    好在李莫修没想多久。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尊啊。
    他抬杯饮了口茶接着道:何子润是镇上何老爷家的公子,雨石镇离我们村不算太远。走小半时辰的路也就到了,那年他同何老爷来村里买蜜饯,看上了小欢儿。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小欢儿玩。
    他半眯起眼,像是在回想当初的情景。
    斐玉尘实在好奇他救人动机于是开口问说:既然是情敌,你又为何要救他?
    我直觉他知道小欢儿的事,所以潜入密室问他一些事。
    据我所知,那密室除了越掌门能打开,其他人并没有办法。君墨白抬眼看向他。
    李莫修咳了咳: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因为我修的是器道,所以在师尊那动了点手脚,存了点他的灵力。
    器道,倒真是个少见的。难怪你师尊对你这么满意。君墨白夸了句。
    李莫修虽说已经五十多了,但被人夸了仍旧会脸红,他红着个脸,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囔囔: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希望。
    君墨白没接话,接着问另一个问题:那你可有得到答案?
    子润他在废墟里找小欢儿找了三天三夜,才信了那噩耗。第四天他爹派人将他捉了回去,准备给他安排一门亲事。他那脾气哪里肯。李莫修笑了笑,摇了摇头。那神态若非知道说的是情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口中说的那人是多年知心好友。
    他同何老爷大闹了一场,之后就离家出走了。一直到何老爷病危这才回去守了大半年。何老爷走后也不知他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是昕雨村闹鬼,闹的还是个女鬼。
    昕雨村同我们那有些距离,也不知子润如何想的,连夜骑马去了昕雨村。然后
    他垂下眸,周身气息一下暗淡了下来。
    三人都不出声,安静等他缓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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