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曼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宝石呢?
    他手上还亮着召唤·光,很明确地能感受到就在这瓶酒附近,还该有一个被教廷上了保险的东西才对,但是他的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他伸出手,把那瓶酒拿了起来,然后这一下就发现了问题,随着他感知里代表着酒的那个点逐渐移动,另一个光点也随之移动了起来。
    黎曼把目光集中到了这瓶酒上。
    “女士,你们在请教廷人员给重要财物上保险的时候,这瓶酒里还有什么东西也一块上了保险吗?”
    “没有呀。”
    “好的,那我恐怕拉德克里夫人的宝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在这瓶酒里了。”
    管家女士迷茫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什么叫做在这瓶酒里?”
    黎曼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确实告诉我,这瓶酒里还有另外一样上了教廷保险的物品。”
    女管家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堪比要杀人放火一般的巨大决心,才从黎曼手中视死如归地接过酒瓶,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瓶塞。
    黎曼探头瞧了瞧,里面是深色的果酒,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拿个碗倒出来,找到宝石后你还可以把酒放回去?”
    女管家几乎是有些责备地瞥了他一眼:“别说笑了神父先生,都见过光了,这瓶酒再也不能喝了,哦……夫人一定会责骂我的,但是只要能找到水神之死,这点险值得一冒。”
    女管家走到一旁,把酒瓶对准水槽,开始把这瓶上过保险的珍贵自酿酒往外倒,没过几秒,一枚剔透,闪烁,巨大的蓝宝石出现了。
    黎曼真的很想问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找到宝石,还没等他问出口。
    一位女仆形色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哦!格林女士,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
    “怎么了,小玛丽?”
    “夫人刚醒,她让我来告诉你,她昨晚在你睡后在一本书上看到果酒可以提亮宝石的色泽,所以她把水神之死放进了厨房的一瓶自酿酒中,她让我来通知你在客人到来前把它取出来……哦!你已经取出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卧室女仆看着女管家右手里的酒瓶和左手中的蓝宝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黎曼:……
    原来如此。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在哪?
    如果他没来,女管家会在此刻接到她的主人的指示从酒瓶中拿出宝石,而他来了,结局依旧是女管家在刚好此刻从酒瓶中拿出了这颗宝石。
    他觉得他的存在毫无必要啊!
    “总而言之……您的委托完成了,我先回教堂了。”
    “哦多谢您了,神父先生!韦斯,送神父先生一程!”
    黎曼搭乘拉德克里家的马车回了教堂,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的轮班就结束了吗,希望这十五分钟能安分点。
    不幸的是,他刚坐下,就又来活了。
    “您好,神父先生,我家主人生病了。”
    黎曼:?
    “取圣水请左转直行。”
    “哦不,神父先生,我家主人的病并不是靠圣水能治好的。”
    黎曼心中闪过……准确地说,【再一次】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什么病,是圣水都无法治愈的呢?”
    “我相信大家把这种病情命名为了相思病……”
    黎曼:……
    “……而且我家主人病得很严重,可以和我走一趟吗,神父先生?”
    黎曼:……
    太棒了,所以是居委会吧!真的是居委会吧!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要他来处理?!
    第123章 收信
    “神父,你看我家主人,他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黎曼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腰围有桶粗的肥胖症青少年——这叫憔悴?
    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仆人真该看看他刚穿越的样子——那才叫憔悴!
    黎曼深吸一口气——准确地说,【再次】深吸一口气,挂起微笑朝前走去,走向那位靠在墙边,“憔悴”地望向窗外的花海的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一点也不脆弱地扭头看向他,泪眼朦胧得有些恶心。
    “哦,神父……我还有救吗?”
    黎曼很想说“没救了,等死吧”,但他不能,他只能微笑着在对方前面坐下,摆出了一等一耐心的好姿态,循循善诱道:“弗莱农先生,您愿意讲述一下您的遭遇吗?”
    虽然黎曼不知道这份工作里为什么还包含了心理咨询师的任务,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哦……那要从一个月前,郊外的一场赛马比赛说起了……”
    黎曼:……
    这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他能收回刚刚的话吗?
    很可惜,不能,于是他花了整整三十分钟,听对方从赛马说到对某位贵族小姐的一见钟情,又说到这位贵族小姐的姓氏太过低微,不甚与他匹配,又说到尽管如此,在经历了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挣扎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跨越家族间的鸿沟向她求爱,又说到,没想到他做出如此让步后,对方居然残忍地拒绝了他,这让他痛不欲生,日渐消瘦……
    黎曼:……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听这种弱智人的弱智故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开始从他读过的教典中准备引用几句能放在这里使用的光明神名言,不过在他终于定位到能用的名言前,对方抹了抹眼泪:“谢谢您,神父,我感觉好多了。”
    黎曼:……
    所以……你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垃圾桶吗?
    去找你那一列的仆人讲啊!
    再一次被马车送回教廷的黎曼稍微有些麻木地走向了教廷的食堂——他不知道教廷其他人管这个吃饭的地方叫什么,但他决定就管它叫食堂了。
    西尼王都教廷的食堂,充分地展现了其阔绰。
    比如——他们的奶蘑菇汤,是带酥皮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被无聊和摸鱼所充斥。
    第二天,黎曼再次坐到招待台前,心中祈祷着今天不要再碰上像昨天那样的委托。
    他确实没再碰到。
    但是他意识到,昨天的委托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委托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向光明神祈祷——别再来昨天那样的委托了。
    他会换个句子——就昨天那样的挺好,或者讲得更明确一点——来点和昨天不一样的委托,好的那种不一样,而不是坏的那种不一样。
    这样,他也许就不用在这里听两夫妻吵架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和米莉·帕斯特私通!你不知道她是我从六岁开始的死对头吗?!你有那么多选择,女仆,情妇,隔壁寡妇,你偏偏要选米莉·帕斯特?!哦真不错,现在她又有机会嘲笑我五年了!你个没脑子的白痴!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
    “那难道你挑选的对象就很考虑我的心情吗?!天哪,你就不能去养个没名没姓的小白脸吗?非要和普雷斯眉来眼去,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个蠢货是我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你就没有一次在听我说话是吗?”
    “哦我们现在要谈到有没有把对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了是吗?”
    黎曼:……
    神啊,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十分钟前,这俩夫妻还在冷战,黎曼被他们的管家邀请来调解夫妻之间的矛盾,黎曼就在那时做出了最错的一个决定,说出了最错的一句话——
    “或许你们应该试试和对方沟通,不论有什么不满,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这句经典台词。
    怪他只想敷衍着走个过场,随便说几句把这个愚蠢的任务糊弄过去,没想到居然把自己陷进了如此境地。
    最不幸的是,他开始这场调解的时候,刚好站在夫妻俩中间,于是他们向对方逼近的动作也可以理解为同步向黎曼在逼近。
    黎曼:……
    他想去远航。
    他们客厅这个帆船装饰品看起来不错,就是有点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最后,他是怎么从这户人家出来的,他已经毫无印象了……他就记得自己忍无可忍,大声呵斥了这俩人,要求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向神忏悔!——才勉强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精疲力竭地回到教堂,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顺便把窗帘也一块拉上了,他需要在黑暗中休息一会儿……
    那天下午,他没接着摸鱼写书,而是去了收件处看看有没有给他的信,其实有没有信件倒是不重要,他只是需要放空大脑,散散步。
    不过居然还真的有人给他寄信……
    一封来自海勒·维伦。
    另一封来自斯冬妮。
    考虑到海勒·维伦成为他朋友的时间比较久,他先拆了他那封。
    “亲爱的黎曼,”
    “我最近过得很充实。”
    “如果告诉半年前的我,有一天我会像个正经学者一样每天不知玩乐地伏案研究写书,我一定会对说这话的人大笑并嘲笑他疯了。”
    “我甚至连酒都戒了,巴雷酒馆的老板上周特意写信问我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被我父亲禁足了。”
    “我失笑的同时才意识到,我有多久没将生活的意义寄托在无意义的醉酒上了。”
    “是的,寄托,我突然意识到,喝酒是件很无聊的事,我从来不像那些对各个品类的酒头头是道的绅士们一样,是出于对酒的喜爱与自身品味才喝它们的,我连一杯酒是麦子酿的还是果子酿的都喝不出来,我只是单纯因为我的人生太无聊,我的父亲又一直要求我为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付出绝大部分时间,才将生活与未来寄托在了无意义的醉酒上,试图依靠混沌的精神状态自我保护。”
    “咳,稍微有些偏题了,总而言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这段时间的成果的。”
    “上次给你写信时,我说我发现了四颗行星,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或许行星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因为它们的运行轨迹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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