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肚鸡火速赶到,把剑柄和枪往自己怀里一揣,迅速拔下阮杜兰一只脚 上的皮鞋和袜子。
    她一脸嫌弃地将袜子塞进阮杜兰的嘴里,防止他咬舌或者服毒。
    池闲则更加无情,把用枪指着阮杜兰的工作交给猪肚鸡后,他把阮杜兰的衣服扒了下来,撕成了布条。
    他完全无视了阮杜兰怨毒的眼神,动作麻利地将他牢牢捆住。
    确认阮杜兰彻底失去攻击能力后,池闲站起身,对姜霁北和猪肚鸡说:先把他押 上去。 你们搬他,我去拖酸菜鱼。猪肚鸡说。
    姜霁北和池闲协力把阮杜兰搬到了电梯口前,猪肚鸡则拖着酸菜鱼破破烂烂的身体跟在他们身后。
    酸菜鱼为三人模拟出的访问权限时效未过,虽然用阮杜兰的眼睛也能通过虹膜认证,但以防万一,猪肚鸡决定亲自盯着阮杜兰,用自己的访问权限上楼。 酸菜鱼不一定在里面, 他可能把自己。上传回云端,又跑到哪个机器人里去了。池闲看了地上那具零件稀碎的机器人一眼,他刚才让你重启, 大概是重启后他可以替换掉机器人本身的系统。 垃圾玩意,和我躲猫猫,我要重启多少个机器人啊?猪肚鸡撇了撇嘴,踢了阮杜兰一脚,你们小心, 我一会儿带人下来。
    姜霁北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
    目送猪肚鸡乘上电梯后,池闲转头看姜霁北:我们再往里看看?
    好。姜霁北点头。
    两人拿着枪,再度向深处走去。
    一块块竖立着的电子屏幕倒的倒,碎的碎,尚且完好的屏幕里不再显示出两人的身影,又恢复了最初显示着绿荧荧代码的模样。 阮杜兰能来这里,还会有其他人在这儿埋伏吗?姜霁北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话音刚落,屏幕中就传出了嘈杂的声响,有似打铁的,有枪声,也有数不清的呓语,就像所有人的语音记录都被储存在了这里,又好似从中传出了所有可以监控到的地方的动静。
    池闲加快脚步,走在姜雾北身前,留下一个坚定的后背给他。
    望着池闲的背影,姜霁北心头蓦地一热。
    好在一路无事,再无他人。在死寂的电子屏幕群中穿行,来到远看是灰色巨塔的建筑前,池闲和姜霁北看到了近乎荒诞的一幕。
    纵横交错的光缆与电缆像海蛇般,部分钻入了地下,部分缠绕在一起盘旋向上, 组成了建筑的外层,数不清的人体堆在一起,体内的液体已经凝固。
    有的人体只残留了半边,虽然能看清其中的电线与金属,但结构与外表都像活生生的人;有的人体比较完好,虽然皮肤涂层已经轻微变色,但凝固在脸上的神色比他们在岛上看到的任何一一个机器人都要生动。
    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研究室的垃圾场。 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两人观察的时候,塔 中传来了几声如提示音般的轻响, 似乎在向建筑下的人问好。
    下一个瞬间,所有机器人的眼睛都骨碌碌地转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来访者。
    姜霁北一时被盯得毛骨悚然,但注意到所有的人体都已经被淌出的机液定在原地,他没有后退。
    池闲看机器人的眼光则比较学术: 这里的机器人在被抛弃前, 研究方向似乎是如何无限地接近真人。
    他伸手指了指一个眼球掉落的半裂头颅:你看这失水萎缩的仿真大脑, 里面电线的结构与人类的神经系统是一致的。 就是说,feb在机器人领域,曾做过先做出人体,再输入感情的研究?姜霁北盯着那已经干瘪的脑花,为什么后来放弃了? 。
    干瘪的脑花突然动了动,半裂头颅的嘴巴张开,与所有可以说话的嘴巴一起动了动,似乎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但那些张开的嘴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屏幕林中的呓语渐渐消失,光线也逐渐暗淡,像是能源逐渐被耗尽。 灰塔依旧散发着灰白的灯光,可池闲已经了然,随着深入地底的部队逐渐接管岛内的能源输送系统,可供这里运行的能源就会越来越少。 要爬上去看看吗?姜霁北问。 没必要冒险。池闲摇头,我们守在这里, 等猪肚鸡带人回来就好。 好。姜霁北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给他擦了擦满是血渍和灰的脸。
    池闲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姜霁北对自己摸来摸去。
    擦着擦着,姜霁北忽然忍不住笑了: 怎么越擦越脏?你现在好像一只花猫。
    池闲看了姜霁北一会儿, 突然伸出手,用力将他搂在怀中。
    他把下颌搁在姜霁北的肩膀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都结束了。
    听到这句话,姜霁北的手顿,也慢慢下滑,搭在了池闲的腰上,并逐渐收紧。 是啊,终于结束了。他也叹息一声。
    两个人站在这座由机器人的尸体构成的灰塔下,进行了一个漫长而无声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啦!
    第119章
    猪肚鸡把阮杜兰押上去后,没过多久就带了队人回来。
    整个镜岛已经被军队接手,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在相关负责人员的带领下,顺利完成任务的三人坐上了回国的舰艇。
    姜霁北站在甲板上,静静地抽着烟。
    舰艇朝着黎明破晓的方向,路乘风破浪。
    池闲与猪肚鸡还在述职,他则因为可以交代的事情较少,早早地被放了出来。
    姜霁北看到,行动处处长从舱j中走出来,扫视了一遍甲板上的成员,最后把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她远远地叫了他一声:小霁。
    姜霁北把烟掐灭,拿在手中,等她走到自己面前,才应了一声: 处长。
    招呼打完之后,两人并着肩,面对舰艇前行的方向,陷入沉默。
    须臾,处长开口道: 这些年.... 。我并非故意抛下你们父子。
    她的言辞生硬,然而语气却十分谨慎。
    姜霁北从中听出了几分歉意,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见姜霁北不答,处长缓缓地说:小霁, 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无法奢求你的谅解。
    静默片刻,姜霁北才答道: 换作以前,我也许会埋怨您的不辞而别。
    现在呢?处长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但她的睫毛依然微微地颤抖起来。 因为知道了阿闲这些年的经历,所以不难推测出,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姜霁北叹了口气,
    转头看她,你们是一样的人, 是真正值得我钦佩和仰慕的人。
    当母亲向自己袒露身份时,姜霁北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
    她忽然人间蒸发,实际上是被行动处召走,为国效命去了。
    而母亲所付出的代价,他已经看到了一隐姓埋名, 改头换面,连家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和她一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默默地付出着自己的一一切。
    母亲是这样的人,池闲和猪肚鸡也是这样的人。
    享受着由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幸福与和平,他又怎么可能会埋怨他们呢?
    听完姜雾北的话,处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们这次先转移 被feb邀请来的受害者,其他人员还在岛上接受调查。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你爸也是。
    姜霁北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您要亲自调查他吗?
    他看见母亲的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我尽量。
    见略显僵硬的气氛有所缓和,姜霁北好奇地问道:我们在岛 下发现的疑似是中央处理器的建筑,里面是什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先调查详情,现在还没有处理方案。处长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看了一眼智脑,抱歉道,我该回去继续 工作了。 您先忙。姜霁北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
    就在处长走近舱门的时候,舱i门]突然被拉开,里面探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下一秒,灿烂的笑脸立刻变得严肃认真。
    向处长问好并目送她离开之后,那张脸又恢复了灿烂。
    猪肚鸡已经述完职了,她提着一台半圆半方的缝隙清扫机器人, 冲姜霁北招手。
    姜霁北看到,她手中的机器人显示屏上闪烁着斑驳的色块。 回去了回去了回去了!猪肚鸡满是活力地嚷嚷着,嚷完之后,表情突然跟川剧变脸似的蓦地 一变,单手撑着额头叫唤起来,哎哟哎哟, 我头疼,快扶朕去吸氧一 少贫。姜霁北朝她走去,一边笑道,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去接受治疗,然后回行动处复命。猪肚鸡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休假, 啊,休假一_ 酸菜鱼呢?姜霁北问。
    猪肚鸡摇摇手中的机器:有一 部分在这儿呢。
    姜霁北疑惑地看着那台机器人:一 部分?
    猪肚鸡把机器人放在地上,向他解释:主要的数据应该还在岛 上的数据库里,我看这屏幕上的色块挺眼熟的,就抄过来了。刚才技术小组简单调查了一下,初步确定有一部分数据上传到了这里,我先带它出来放会儿风,之后交给他们处理。
    虽然机器人处于启动状态,但放到地上后,它并没有立刻开始清洁,而是静静地待在猪肚鸡的脚边,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猪肚鸡跟逗小狗似的向一边跑去,半圆半方的小机器人立刻追了上去。
    一人一机器人跑远之后,舱门再次打开,右臂包着白纱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姜霁北迎了上去:手怎么样?
    暂时修复了。池闲在他面前停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离岛之后还要接受一 次彻底的治疗,更换新研制的人造器官。
    要换就换最好的,多少钱我来出。姜霁北说, 你哥不差那点钱。
    池闲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不用, 行动处会报销。
    姜霁北也笑了:去吹吹风?好。
    两人走到甲板上,站在护栏前,海浪被风吹成雾e气,迎面吹来。 我的亲生父母也在岛上。池闲转头看姜霁北,等调查结束后就能见面。 挺好的,姜霁北露出一个微笑,他们一 定很想你。
    池闲伸出左臂,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靠在一起, 感受着吹拂到脸上的咸味的湿热海风。 阿闲,回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复命,治疗。池闲的回答跟猪肚鸡的竟然惊人地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顺序的不同。
    不愧是忠心耿耿的公务员,姜霁北无奈地笑了:处长就在这儿呢, 还要回去复命吗? 嗯,流程还是要走的。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姜霁北忍不住又问:那治疗结束后呢?
    池闲松开姜霁北的肩膀,去找他的手,贴上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从池闲的脸上,姜霁北看到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池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这七年来, 每当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你,想我们的未来。
    ....我不太一样。姜霁北的鼻尖突然有点酸, 我不知道你还活着,除了在梦里,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构建我们的未来。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池闲说,还有 ...虽然有点自私,但还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姜霁北看着他。 谢谢你上岛来找我。池闲笑了笑,哥, 你知道睡眠瘫痪症吗? 鬼压床?姜霁北挑眉,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嗯。池闲应声, 人在睡眠状态中保持着清醒,能听到周围的动静,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姜霁北默默地听着。 在岛上的这几年,我就像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被沉重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池闲收紧五指,在我以为我可能永远都醒 不过来的时候,你竟然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伸手把乌云拨开了。 所以.. 。哥,谢谢你能来找我,谢谢你来救我。
    池闲说得认真,姜霁北也听得揪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发出一道绵长的叹息。
    他也紧紧地回扣住自己的五指: 在你的规划里, 我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行动处答应过我,只要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能提前退休。池闲垂眸凝视他,我的规划就是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吗?姜霁北忍不住莞尔。 陪你就是我当下最想做的事情。池闲认真地说,哥, 你就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最想做的事....
    姜霁北松开手,低下头,从衣领里拽出那条 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有很多风景想跟你一起看。他抬眸看池闲,我把你的芯片挂在脖子上,带着它一起走过四季,越过崇山峻岭,蹼过江河湖海。
    看着那张被封在挂坠里的芯片,池闲默默地听着,神色动容。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就会想一姜霁北的脸 上浮现出微笑,如果阿闲在就好了, 我要带他去看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我要给他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我现在在了。听到这里, 池闲伸出双臂,用力抱住他, 你说的那一切,全都交给我来做。
    姜霁北闭上眼睛,脸上露出 丝笑意:好。
    失去池闲的那些年,在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里,姜霁北总会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象自己漂浮在夜间的海面上。
    伴随着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浮现在脑海中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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