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露发了很长的一段消息给她,列数对于金融和经济专业的学生实习经验和单位的重要性,她还提到了保研和p大的2+2项目,建议邓川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势必要提早考虑实习。
    她话措辞得认真又诚恳。邓川也不免看得仔细,顾凝露的话其实说得很有道理,邓川在这之前其实从未考虑过保研或是留学交换项目。她认认真真地读书,完成着能力之内能完成的事情,对未来最远的打算便是毕业之后回到家乡,跟徐薇永永远远地在一块儿。
    而在今天,邓川忽然意识到,原来她的未来还有那么多条路可走。或许不是每条路都开满繁花,但每条路的终点都闪着神秘的光,通往无限的可能性。
    可能性,这是比金钱,前途,所求所得还要吸引人的东西。
    邓川年轻的心不免为这些可能性而颤栗起来,对于未知,人们总难免有些好的坏的的想象,而这些想象却恰恰就是最让人心痒难耐的东西。
    第一次,邓川在心里问自己:我的将来想要做些什么呢?我的专业,我的所学,我的个人能力,我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是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为之奋斗。但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每个人其实被生活裹挟着前行,选择很少由人。
    但现在选择的权利全盘掌握在邓川手里了。
    邓川是个太过聪明的人。她立刻就此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家庭,爱人,自我价值的实现能否平衡。
    而现在的邓川还找不到答案。
    她只能客气地回复顾凝露:谢谢师姐的告知,对于以后的打算,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顾凝露的消息很快又跳出来:好的。如果你有实习需求,可以跟我说一声,我认识一些朋友,也许能对你实习单位的选择有所帮助。
    邓川愣住了。
    顾凝露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少,邓川很明白,能做出这样的承诺,顾凝露所说的渠道,想必不会是普通渠道,而做出这个承诺的顾凝露本人,对邓川也自然不是普通感情。
    邓川几乎立刻就在心里跟顾凝露划清了界限。
    她回了个谢谢学姐。连有需要再谈的客气话都不多说,就把跟顾凝露的对话框删除了。
    冻豆腐在铜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邓川低头跟顾凝露聊天的时间里,她面前的盘子已经被组员和老师堆满了涮好的菜和肉。
    见邓川收起手机,年轻的带队老师也笑着看了看她,打趣:别聊天啦,肉都被他们吃完了。还好我给你抢了一点快吃吧。
    邓川还没来得及答话,席间的一行人喝冰啤都喝得有些醉了,闻言纷纷踊跃发言,嚷嚷:老师邓川都没吃饱,这不再点几盘羊肉?
    指导老师大手一挥:点还想吃什么都点啊,经费我出了!
    笑语喧哗,澄黄的冰啤在玻璃杯里摇摇晃晃,在空中碰撞出清脆声响,让邓川几乎也有些醉意了。
    热气升腾,喝完的啤酒瓶堆放在桌面一角,到最后,大家几乎都醉了。在回程的计程车上,大家正正好能坐下一辆车。后座挨挨挤挤,邓川靠着窗户,听见微醺的组员们在轻声哼唱:
    give me a sed i,
    my stht
    渐渐地,有人合着一起唱
    tonight
    we are young.
    's set the world on fire,
    webrighter than the sun
    作者有话要说:  give me a sed i 给我点时间
    my stht 让我理清思绪
    /
    tonight 今夜
    we are young 我们正年轻
    's set the world on fire 将世界点燃
    webrighter than the sun 令骄阳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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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不同于炽热的词句, 组员们哼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年轻的迷茫和感伤,每一句的尾音弥散在空气中, 就像此刻窗外的晚风, 姗姗来迟地拂过华灯初上的北京。
    指导老师闭上了眼睛。司机也不说话,他一只耳朵上戴着播放导航语音的耳机,另一只耳朵上空无一物。他平静地望着前路, 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似有若无的节拍。
    邓川垂着眼睛,她的额头贴着冰凉的车窗,脑袋有些昏沉, 可组员们哼唱的声音烙印在她的耳朵里,每一句都那么清晰。
    在组员的歌声中, 邓川突如其来地感到有些许感动,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萌发的感动, 她说不清楚。
    是此时此刻的他们?此时此刻的歌唱?此时此刻在小小的空间内传递的唱词吗?邓川这样想着, 觉得是, 又觉得不是。她在莫名其妙的感动中闭上眼睛漫游神思,忽然意识到,令她感动的或许并不是外物,而是此时此刻在歌唱中她起伏的心潮。
    在感动中,邓川朦朦胧胧地领悟到:这份起伏或许就是人生的常态。
    没有永恒的向上, 也没有永恒的向下, 永远都是制衡着的起伏状态。如海浪滚滚,涌动着向前。
    就像现在, 她们年轻,她们前途无限,她们拥有无数个向前奔跑和跃动的冲动和理由, 可她们也开始迷茫,开始在逐渐全盘展露的世界面前束手无策,在无数人的无数个建议和选择面前焦头烂额。
    如同一个人手握着冰霜与烈火。
    借着酒精,组员们的声音渐渐大起来,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唱一些别的歌,有些歌甚至还不能完全唱对,只能翻来覆去地唱着副歌: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every shingalingaling,
    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
    so fine
    混乱中,有人哼着不同语言的歌。年少有为和y shoulder混在一起,英语歌,中文歌,日语歌都被搜刮出来唱了一遍。
    场面开始变得有些滑稽。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哼自己的歌,他们在醉意中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混乱中,每个人却都自得其所。
    在这样的场面里,最受影响的反而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听着不同的旋律和唱句,邓川抬起头,她旁边坐着的指导老师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她本来也该困了的,但此时此刻却觉得非常清醒。
    邓川默不作声地听着车内每个人的歌声,默不作声地想些自己的心事。
    思考需要冷静。邓川努力寻找着自己平时的状态。但她的心绪起伏不定。反复平静无果的焦躁和无奈过后,邓川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留给她的,只剩下出租车里晚风般低诉的歌声。
    邓川听了一会,她甚至还掏出手机给徐薇发消息,说聚餐回来,大家都喝醉了,现在全都在唱歌,关键是每个人都在唱自己的。
    徐薇很快回复:那很好啊,说明大家都有自己的思考和体悟,才能各自都有各自要唱的歌嘛。
    她又问:那小朋友。你唱歌了吗?
    邓川说没有。
    徐薇却说:我想听听。
    徐薇没多说什么要求,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邓川却因为徐薇这句话而开始冥思苦想。她的那股子感动劲儿也随之过去了。在唱什么歌的思考中,邓川抽出空还小小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过于感性了。
    她甚至无厘头地想:有女朋友真好。徐薇的一句话就能把她和这群伤感的醉鬼划清界线,找到自己的头绪。
    但直到车子在这群醉鬼的歌声中到达了p大东门,邓川还是没想出来自己想唱什么歌给徐薇听。
    车子刚停下来,不用司机招呼,指导老师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或许没睡。邓川帮着他把昏昏沉沉的大家都喊下车。往东门里头走。
    门口保安亭的保安见怪不怪,甚至还调侃了一声领着她们进门的老师:老师,您怎么没跟着学生一起喝?
    指导老师笑着应声:老了,不能和年轻人一起青春了不然回来可麻烦。
    好在校园车很方便,大家也都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邓川跟把他们都送到宿舍一楼的指导老师道别,往宿舍的方向走。
    一推开门,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在,见她进来纷纷招呼,邓川还穿着复赛答辩的正装,谢遥看见她格外兴奋,冲上来握她的手:你跟我说一句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邓川配合地说: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谢遥尖叫一声:谢谢!代到了!
    见邓川不解地拧了下眉头,周知解释道:她觉得你现在特别像她cp里的其中一方。从下午就盼着你回来让她磕真人。
    谢遥激动地拍桌子:真的超级像,禁欲冷静的忠犬检察官,谁懂
    邓川问她:那我能问一句,我的cp是什么类型的吗?
    是冰山御姐警察。谢遥说:这个我暂时还没找到真人代,你先委屈一下和纸片人谈着。
    好的。邓川一边把东西放下来,一边跟她瞎扯,你开心就好。
    谢遥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又开始磕生磕死,嘴里冒出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邓川搞不清楚她兴奋的脑回路,自顾自收拾东西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宿舍里已经安静下来,大家都准备睡觉。今天的事不多,邓川也得以准时地在该睡觉的时间段躺在床上,开始跟徐薇视频通话。
    徐薇抱着周六靠在床头,她看上去心情很好,饶有兴致地冲着镜头展示周六的肚皮和肉垫,开始例行每日亲子时间。
    周六乖顺地任她摆弄,只是耐心有限,不一会就背转身趴徐薇怀里,开始不配合了。
    徐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凑近镜头跟邓川说话,嘴唇在昏黄的床头灯中显出玫瑰色的温柔明丽:今天累不累?
    小朋友的眼睛看起来很困,徐薇看着邓川努力睁大眼睛,回应自己:嗯还好,不是很累。
    她的睫毛垂下去,又扬起来:我们今天答辩的效果还可以。可能要得奖啦。
    但邓川不是个会骄傲的人,她又说:不过这个奖你大学的时候应该也得过,就,没什么吧,不过还是挺开心的。
    徐薇哄她:没有我大学没得过。我们邓川好厉害。夸你。
    邓川傻乎乎地笑了一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看着镜头:想你
    徐薇轻声问:除了想我之外呢?
    嗯
    徐薇在等邓川说下去,可邓川嗯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这句拖着长音的话几乎就成为一句撒娇了。
    怀里的周六动了动耳朵,把徐薇的手心挠的很痒。徐薇蜷了蜷手指,因为这句撒娇而偷偷笑了,她笑着清清嗓子,嗓音带着一点娇,又说:你还没给我唱歌呢?
    邓川问她:现在唱吗?
    徐薇往后靠了一下,很期待的样子,嗯,现在啊,给我唱歌还要挑日子吗?快唱快唱
    邓川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含糊起来:嗯好,我想想啊
    她想了好一会,几乎在徐薇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听见她开口轻声唱道:
    starry star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
    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这是一首舒缓又悲伤的歌。邓川唱得很轻很轻,但吐词却很清晰,得以让徐薇听清了每一句歌词。
    小朋友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她完完整整地唱完了一整首歌,然后睁开眼睛,跟徐薇道晚安。
    晚安。邓川不再收敛疲惫,她把头靠在被子里,眉宇间明显地舒展,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给你唱歌感觉心里很安静。
    徐薇的眼神随着她的话而柔软下来,你最近太累了。她说,邓川。面对改变,也许并不需要做出改变。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徐薇的声音像邓川刚才唱的歌一样柔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别急。
    快睡吧。徐薇把话说得很轻很轻,像怕吵醒了邓川的美梦
    晚安,我爱你。
    徐薇说话的时候,邓川一直没说话。视频通话被徐薇挂掉了,手机屏幕回到两个人的聊天页面,然后彻底暗下去。
    沉默中,邓川把头埋到了柔软的被子里。
    洗涤液的香味往她鼻子里钻,将哭泣时鼻尖的发酸抵消掉一些。邓川这段时间内由忙碌带来的那些压力,无措,迷茫,失落都消散在徐薇的那些话里,就如同今夜出租车内的歌声消散在北京的晚风里。
    在蔓延的眼泪和爱意中,一种闪电般的直觉降临了,就像她开口跟徐薇说一句我爱你那样顺理成章,邓川突然领悟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之处。
    她用手捂着流泪的眼睛,感受到湿漉漉的睫毛碰着自己的掌心,就如同生活的浪潮扑面而来。
    而她现在毫不畏惧了,她的心因爱意和眼泪而发烫。面对这段时间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那些忙碌和选择。邓川豪情万丈,而又毫不退缩地想:她一定要抓住一些什么,一些她永远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的东西。惟有这些东西,才不会让她在冰霜与烈火的淬炼中,沦为一个庸常的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wo,每一句shalalala每一句wowo,
    still shines.依旧闪烁,
    every shingalingaling,每一句shingalingaling,
    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就在他们放声歌唱时,
    so fine,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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