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离忽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遗光,我们回去看一眼!”
    遗光摸不着头脑,“去哪?”
    襄离竭力稳住声音中的颤抖,“北邑军队那里,快!”
    遗光十分不赞同的反驳回去,“你找死吗?你我谁都对付不了人面蛛,回去给他们加菜?”
    襄离抓着他的袖子,眸光闪烁了一下,“遗光,我们不回去也不行,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始终逃不出这片树林吗?”
    遗光猛地回头,“什么?”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幻术可以瞒住自己。
    “这不是幻术,是瘴气。你看到血月了吗?”她示意对方抬头看,自己也仰起了脖颈。月色顺着她的脖颈和锁骨流入衣领,让她染上了血色。
    “世上哪有血色的月亮呢?”她轻轻笑着,因为记忆里的明月乡永远都是覆盖霜雪的圣洁模样,清冷却又温柔,世间任何颜色都不能改变它。
    “是瘴气,红色瘴气。我们总以为是血月洒下了红色的月光,为什么不能是红色的瘴气蒙蔽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到血月?”
    她侧了侧头,“还有人面蛛,你为什么觉得是血月催化了人面蛛,而不是人面蛛带来了血月呢?”
    遗光似乎陷入了纠结,“可是他们出现的先后顺序……”
    襄离打断他,挑了挑眉,“可是你早就说了,人面蛛是很早很早之前就被埋下的。”
    遗光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知道竟然都是错的。
    只是这男人的尊严不可丢弃,他上一刻还凶巴巴的说襄离做无用功,现在却是狠狠的打脸了。因为不解决掉人面蛛,瘴气不会消失,他们也不能离开。
    襄离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急转弯差点甩飞出去,手下连忙抓住了遗光的腰身才维持住平衡。“你干吗?”她的胸有成竹和神秘感碎了一地,又变成了那个迷糊又傻气的鲛人。
    遗光张狂的笑了笑,“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这就回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人面蛛的盛宴。
    “盘丝洞”可不是什么有妖娆妖精的好地方,话本里的光怪陆离一瞬间都惨白起来。
    能驾驶飞舟的只是一小部分北邑的将士,大部分的人还是要靠着双-腿、马匹、战车来行进的。打眼望去,几万大军绵延的队伍都僵直不动,身上覆盖了一层白白的东西,仿佛是身上落了一层雪。
    但那不是雪,而是那是人面蛛的蛛丝。
    蛛丝有毒,连铁器都能腐蚀,更剧烈的却是其中的麻痹毒素。
    轻柔的蛛丝落下,他们就一动不能动。人面蛛猖獗的游走,巡视自己的猎物。蜘蛛捕猎自然不会挑肥拣瘦,可是她们不仅仅在进食,还要挑选“夫婿”。
    一只人面蛛似乎找到了“真命天子”,长着尖锐牙齿的嘴巴咧了咧,随即伸出了出长矛一样的足。
    空中一道血光飞过,一颗人头飞起。随即雪白的蛛丝迅速的把那颗人头包裹起来,变成了一颗新生的蚕蛹。
    很快的,别的人面蛛也找到了心仪的对象,接二连三的收割起来。
    而北邑的将士只能僵直在原地,用充满惊恐与愤恨的眼神瞪着她们,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襄离与遗光赶回来的时候恰好见到这一幕,血色与雪色突兀的结合在一起,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她抬头,想看看摇光君怎么做。只见天上的飞舟落下一轮箭矢,可是伤不了人面蛛分毫,可是如果投放霹雳弹,投鼠忌器,无疑是要让将士跟着人面蛛一起死。
    翡翠魂不要钱似的烧着,托着巨大的飞舟浮在半空。他们谁都没有催促,都在注视着惨剧的发生,无声的默哀。
    襄离在见到那被蛛丝包裹的人头时忽然目光一凛,知道那就是人面蛛的卵。古时候祭祀都是献祭人头,让献祭的人牲跪成一排,然后一个个砍下他们的头。之后祭祀的人头去哪里了呢?它们会被包裹上布条埋在四四方方的大坑里,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甚至可以把一个十丈见方的大坑填-满。
    被布条包裹的人头岂不是跟被蛛丝包裹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远离祭祀埋下去的人头,就是人面蛛的“卵”。她们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是被硬生生创造出来的,所以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繁殖。这不是活着的生灵该有的方式,这是“蛊”,一种巫族的人头蛊。
    如此,人头秃鹫也未必不能是一种蛊,那大概是巫族的鸩蛊。
    鸩蛊可以落下黑雪,人头蛊便能吐出血瘴。
    可是讽刺的是,她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也拿她们没有办法,因为她没有一种可以杀死他们的办法。
    如果微巳在就好了,火是蛊最害怕的东西,他一定有办法……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就被襄离抛下,想点实际的,这个完全不靠谱。
    迫不得已,她只好询问起来的那个几近颐养天年的海神。“爹……”
    海神打了个哈欠,“哟,肯跟我说话了,不怪我瞒着你洛水的事了?”
    襄离有个优点,叫做厚脸皮。“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好歹也是亲父女,一家人还有隔夜仇,爹你真是会开玩笑,嘿嘿嘿。”
    海神霜凌都被她的能屈能伸噎的半晌无言,一拍脑门只能认栽。“说好了,我可不会打架,那什么人面蛛你自己想办法去。”
    “别呀,”襄离苦着脸,“微巳会的那种法术你会不会?就是召火的那种?”
    霜凌冷漠的说道,“我是海神。”
    “都是神啊……”襄离拼命暗示。
    霜凌脸色难看,“我的意思是我是用水诀的,水火不相容,你觉得呢?”
    “……”爹,你这个神不会是买的吧?
    她怀疑的眼神深深伤害了霜凌,他脸色涨红正襟危坐,决定拿出点真本事来。
    “你老子我没有真火,却有假火,你要不要?”
    襄离疑惑,“那是什么?”
    霜凌伸手搓出一团火花,任由那火苗在掌心雀跃。
    “人蛊,呵,都是由人来炼成的,说白了还是死人。你知道死人最怕什么东西?”
    襄离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临死的那一刻。”
    “对,火给他们的恐惧便是死亡,除此之外当然也有火本身。但是假火,同样可以有效。”霜凌挑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在等着襄离来抱大腿。
    襄离却是冷漠的过河拆桥。
    “不就是幻术,切,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可以继续睡觉了。”
    这个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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