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堆叠如山,腐烂程度不一,又从缝隙里露出一些破烂的丝绸零落与散乱的钗环,可以认出这些是曾经此后在宫殿里的宫女。
    新帝一凛,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那吃死人长大的耗子不屑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储备粮。
    “父皇……”新帝觉得这里呆不下去了,一个疯疯癫癫没了一只手的老头子就够他受的,四周白骨如山,还有只大耗子觊觎他高贵的肉体,实在是令他不能接受。
    许久没有人打扫的宫殿显得阴森恐怖,幽国特有的潮湿闷热在失去了昂贵熏香的遮掩下,也飘出了腐朽木梁的气味。
    “幽国世代供奉巫族,您该知道去哪里找巫族吧?”
    新帝语速加快,“您快点告诉我,此时危急存亡,只有巫族出手才能让幽国免于一难……”
    太上皇幽幽看了他一眼,蓬乱的头发下露出的眼睛与大耗子一般无二,还多了几丝嘲讽。
    “巫族?咯咯咯,你去跟着它找吧,它在哪里巫族在哪里,找完了快点回来陪我玩啊,大家一起玩,我们玩捉迷藏。”
    幽帝疯疯癫癫的说着。“吧嗒”一声沉闷落地,新帝认出来了,那是他刚才抓在手里的老鼠干。
    他叹了口气,觉得大概没什么希望了……幽帝活着的时候不曾立过太子,更没有透露过继承人的事情,他或许觉得自己还能活得很久,可是世事无常,他突如其来的就成了个疯子,什么也没交代清楚。
    或许在他清醒的时候还能晓之以理,可是现在……傻子才会信跟着老鼠干能找到巫族好吗!
    新帝也不挣扎,反正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命,挣扎这种事情是贵族们要做的,他只是奉命前来跑一趟腿罢了。
    所以他一脚踹开了老鼠干,径直向前走着。
    一道黑影掠过。他脖子后冷汗骤出,心说难道是那大耗子来了?他也不敢保证那只耗子不对活人有胃口,毕竟他跟他爹那个干干巴巴的老头子不一样,或许大耗子看着幽帝没有胃口,可是看见他便胃口大开。
    果不其然,那只大耗子两只眼睛瞪得像是个灯笼,如狼似虎的扑来。
    “救命啊……”新帝连滚带爬试图跑出宫殿,可是老鼠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巨大的黑影笼罩过来,敢看啮齿就要扎破他的喉咙。
    “喵……”
    新帝仿佛听见了救星的声音,有猫!
    一只黑猫从幔帐里踱步而出,它的脖子上挂着编制的彩绳,步履优雅又傲慢,像是在饭后消食。
    新帝一看到那只没有他手臂长的猫就差点哭出来,那只耗子有他半个人大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果然是耗子吃猫,不荒唐,一点也不荒唐。
    可是害怕的只有他一个,那只猫却是毫不畏惧,还在朝他走来。
    死人喂养长大的耗子胆子及其的大,违抗了物种的天性跟那只猫对视着不落下风。
    忽然,那只猫轻盈的跃起。
    新帝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凄厉的猫叫。
    可是只听见“吱——”的一声哀鸣,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那只耗子已经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脖子上破了偌大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紫黑色的血,而那只猫正在闲适的舔着爪子。甚至还抬起头来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新帝这辈子被美人吹嘘过英雄盖世,可是还没有被一只猫轻蔑过,然而他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悻悻地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黑猫不理他,踮着轻盈优雅的步子走了,留下一阵空灵悠远的铃声。
    新帝觉得这铃声十分的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对了,大巫师的法杖上!
    拖了投胎的福气,幽国的皇子皇孙及冠的时候都是被巫族加持过的,新帝也不例外。
    他依旧记得,在那个寒露凝集、蝉声聒噪的夜晚,巫族的大巫师在夜色里出现,手持法杖,满满的走上祭礼的祭台。
    每一步,都有类似的铃声响起来……那是巫铃,传闻中每一只巫铃里面都有一只凶狠嗜血的蛊虫,而巫族的铃声可以召唤亡魂,也可以控制尸体。
    大巫师没有露面,他穿着厚重的斗篷,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是不能见天日的模样。
    新帝的记忆里,只有一双冰冷的像是死人一样的手从自己的头顶百会拂过,还够那沉闷腐朽的药香。那不同于平日里喝的药的清苦,而是一种类似棺木的气息,从地底下透了出来。
    他打了个激灵,不愿意接近大巫师,觉得他不是很好说话的人,此后便再也没有交集。
    巫铃……这只猫跟巫族一定有关系!
    新帝进退两难,也只好跟上去寻找传闻中的巫族所在,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疯疯癫癫的老头子。
    跟着那只死耗子走就能找到巫族……这么想想,他说的似乎好像也没有错……耗子吃猫?可不就是耗子吃猫吗?耗子还能吃人呢!
    他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疑惑,这个老头究竟疯没疯?
    来不及细想,那只猫已经越走越远,他只得快步跟上。
    黑猫没有在意后面跟了个人,又或者说它就是来引路的。
    它在宫廷里信步而行,仿佛这不是新帝的家,而是它自己的家,处处都熟的不行,带着新帝穿了许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古怪蹊径。
    黑猫来到了一幅画前。
    那是很大的一幅画,大到占了足足一面墙壁,装裱就用了数十匹丝绸。
    一般人家里是不会挂这样的画的,因为有的东西太大了就成了庸俗,画嘛,贵在是谁所做,不是在于大小。
    新帝摇头晃脑,觉得自己的父皇庸俗至极。
    画里画的是一幅山水,重峦叠嶂郁郁葱葱,好像是一处山景?总之看不出什么意境,只能说画的还挺真像的。
    那只猫没有理会他的评头论足,纵身一跃,跳进了画里。
    画里??!
    那幅画没有破一个洞?
    新帝狐疑地走近,伸手一碰,只觉得一股古怪的吸力拉扯,随即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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