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乡玄妙神秘,却又空旷的可怕。大概是这里除了一堆翻飞不休的灵魂碎片,只有一人一鸟两个人居住,于是这里干脆连门都没有,处处都是用纱绡和琉璃的屏风隔开的,堪称一览无余。所以极乐鸟用的也是结界,而不是干脆关门把人锁住。
    她喊了极乐鸟两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便知道大概自己是叫不回来那只花里胡哨的鸟了。
    洛水站在空荡华丽的房间里,愣了不过片刻,脚步就挪动了起来。
    她刚才把临渊扔到了铺满羽毛的床上,那上面洁白如雪,纤尘不染,容不得半点玷污——就连原本的主人,因为在淤泥里滚了一圈,哪怕是在河水里泡了许久也依旧萦绕着淤泥的气息和血味,也万万配不上它的。
    洛水想了想对方被人类扔个菜叶子眉头就要皱的夹死苍蝇,肯定不会容许自己就这么一身血一身泥的睡过去……好人做到底,反正热水都有了。
    她爬上床,叫了两声临渊,见他没有醒来的意思,便闭上了嘴,任劳任怨的开始拖人。
    她是洛水之神,神躯大半都是水灵,自然不会跟人类一样需要脱-衣服沐浴,本身就是清凉无汗不沾尘垢的存在。洛水不知道沐浴要先去除衣物,自然也不会对临渊多此一举。
    “噗通”一声,连着脏衣服带人,就被她整个推进了水里。
    好在神不会被淹死,不然她这么一出,还真是敬谢不敏。
    “沐浴?”洛水歪了歪头,喃喃道,“我见河里也常有女子成群结伴出来沐浴,应该是这样的吧……”
    洛水河畔,时值春夏,正是天气炎热贪慕清凉的时候。黄昏之时,常常有女子成群结伴的出来在河边洗濯。她们担心自身的安全,便攀着许多姐妹一起,衣服晒在河边晾成一排,搭成天然的屏风帷幕,遮挡路人的视线,也告诉他们此处有人,还望止步。
    棉斤、澡豆、香膏都放在竹篮里整整齐齐的放一排,还有人准备了花瓣,玩耍的意图更盛,也不知把自己臆想成了什么角色,一脸沉醉的在哪里捧着花瓣入神。
    这傻模样落入了姐妹眼中,便惹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哄笑。
    洛水也有姐妹,可是巫山不喜欢她,嫌弃她蠢笨,很小就不跟她一起玩了,自己搬到了南方的山里,每日都过得很是充实,压根就没想起过她,更不曾来看过她。洛水羡慕她们的感情,时常借着水灵隐藏身形,就在一边看——也还好她是个神女,要是个神君,那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思索着那时候那些女子是如何个动作流程。
    洛水犹豫的伸出手,把临渊已经凌乱的头发打散。战时那变成覆盖霜雪一般的银白长发在他沉睡时恢复了原样,又是乌黑的一匹缎子,沉甸甸的落入水中。
    他脸颊上一道浅浅的伤痕,也不知是哪个凶兽干的,如此不怜香惜玉,对着这般的脸都能下得去手……洛水伸出手,轻轻的摩-挲过去,才发现那已经只是血痕,伤口已经愈合成白白的一道,大概再过一会连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
    同样都是神仙,怎么大家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洛水感慨的一叹,第一百零一次决定发愤图强。
    ……算了那些事情以后再说,还是先把临渊洗干净吧。她用澡豆打了泡泡,开始给人家洗头发,可是洛水真的没干过这种事,她自己都懒得梳头发,平日里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不是披散着就是学着农妇用头巾一包,如何能有本事打理人家的一头缎子也似的青丝?
    打结了……
    她惊恐的看着青丝变成了绣球,心虚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完蛋了,要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是直接断发的,可是临渊可是体面人,自然不会跟自己一样糙……洛水只好硬着头皮去解。
    有的时候形容女孩子心细叫做“心细如发”,这就说明头发的确很细,起码得耐心手巧才能解开。“耐心”、“手巧”?这两个词跟洛水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她越解……那个结越大……直到扯到了临渊的头皮,给他硬生生扯醒了。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沉眠,临渊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然被扯头发扯醒,还真是让神哭都没地方哭去。
    眼中的战意与戾气逐渐消散,漩涡似的恢复平静。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长睫如门扇开阖,门外便是水天一色的淡然无物。
    无物?很快那眼神就变成了惊讶,惊讶的连瞳孔都跟着跳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崩地裂,竟然能惹的临渊变色。
    “你你你……”他纵然是再怎么淡然,也没想到自己一醒来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水里……还是跟洛水一起在水里!
    洛水倒是十分单纯的喜悦起来,“你醒啦?”她眨眨眼,转而又担忧起来,“我是洛水啊,你不记得了我了?难道被地生兽打到了头?”
    说着,她竟然还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包。
    临渊忍着十分失礼的把她的整个人丢出去的冲动,几番压抑平复才能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我没有失忆……我知道你是洛水,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临渊顿了顿,“还有,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他表情纠结,还是没说出一起沐浴这句话,一转头,含糊道,“一起在水里。”
    可是洛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令他尴尬的机会。
    “因为我在帮你沐浴啊!”
    如果临渊长了毛,浑身的毛一定都炸了。
    “谁要你帮我沐浴!”临渊夺回自己已经成了绣球的头发,“这种事……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青年男女共处一室已经很不对了,还要给他洗澡,这简直……简直……天神羞的耳根子都红了,他本来以为洛水只是懵懂无知,被他一点破就会飞速的跳出去保持距离,结果这货是天生的没心没肺,竟然还“啊”了一声,辩解道,“也不是,母子之间也可以啊。”
    “……”临渊觉得自己可能在大泽斗地生兽的受了内伤,不然为什么有吐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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