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龙血石,应无愁是不会给岑霜落吃的。
    他拿着龙血石径直走到大厅,一眼落在墙壁的银鱼上,朗声道:“出来吧,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岑霜落化为人形,站在地面上,视线完全没有看龙血石,而是盯着应无愁的脸说:“你快把它交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岑霜落想,应无愁这下该提出要求了。
    谁知应无愁道:“我偏不。”
    说罢他将那压缩后的龙血石,塞入口中,直接吞了下去。
    “你、你怎么吃了它?这对你没有好处的啊!”岑霜落上前关切地抓住应无愁的双臂道,“龙血极其霸道,会灼伤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痛苦不堪,这等痛苦,螣蛟可以承受,人族却很难。”
    “正因如此,我需要一个螣蛟来中和龙血石的威力。我可以将龙血石的力量通过双修的方式一次次渡入那螣蛟体内,就看哪条螣蛟想要这足以脱胎换骨的力量了。”应无愁上前一步,撩起岑霜落一缕长发,低声道,“我说过,威逼利诱、强取豪夺,什么方法我都会用的。你想要龙血石,自己来取。”
    说话间,因龙血石暴戾的力量,应无愁的眼睛渐渐变红,性格也逐渐被龙族的贪婪与霸道主动。
    他伸出手,贴在岑霜落的后颈上,问道:“想要吗?”
    岑霜落心疼他受龙血之苦,又心中暗喜,顺从地点点头:“给我龙血石的力量。”
    应无愁满意地低下头,水波荡漾,以红晶宫为圆心,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第48章 记住
    岑霜落之前不知应无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慌张之下,给自己添了四五层衣服,里面的衣服还是高领的,衣扣一直系到喉结之上。
    两件落地,他还是捂得严严实实的,连脖子上的皮肤都舍不得露。
    应无愁倒是颇有耐心,只要岑霜落在他掌控范围内,稍微在手背上或者耳后露出一点点银色鳞片,应无愁的情绪便能够稳住不少。
    他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岑霜落纤细的脖颈以及形状优美的锁骨。
    应无愁眼睛愈发赤红,眼尾微微上挑,带上一丝魅色。
    岑霜落喉结微动,已经忘了要维持“被迫”人设。
    这时,走廊里传来声音,琅玕捂着脑袋游出来,见到应无愁便喊道:“师尊,红晶宫内有敌袭,我方才不知又被谁击晕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尽快……咦?”
    琅玕这才看见应无愁与岑霜落的姿势,顿时愣住了。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随手一挥,面前一团海水化为一块冰雕,正是应无愁和岑霜落,姿势也与两人一模一样。
    琅玕道:“师尊,逃走前,我先记录一下你二人的姿势。你二人均是生得极美,这画面太美了,我要记下来。”
    要不是银发者非师门中人,也不确定是不是恶徒或邪道,他一定要将师尊和岑霜落的雕像放在一起。
    以往琅玕只觉得师尊当世无双,要做雕像也只能是师尊遗世独立,绝不可能有人站在他身边。如今见到银发者与师尊在一起,竟觉得相映成辉,比师尊一人更增几分情调在其中。
    可惜了,银发者不能随便拿来做雕像,琅玕遗憾地想着。
    但他忽然想到,银发者不是恶徒或邪道,但可以是同门啊!
    琅玕又道:“师尊,你要不要收他为徒?若你不愿意,我可以收他吗?”
    方才琅玕就快记录事件现场了,应无愁也没有生气,反倒拉住又气又急的岑霜落,眼神中满是“我也想留下我们在一起的雕像”,颇有兴致地等待雕像成型。
    可当琅玕说要让应无愁收岑霜落为徒时,应无愁脸色立刻变了。而当琅玕表示自己也可以收徒时,应无愁的怒气已经快变成魔气溢散出来。
    他一个晃身来到琅玕面前,抬起手就要教训徒弟。
    谁知琅玕也不是普通盆景,在应无愁这般威压之下,他竟能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雕刻,口中还道:“师尊,打我也要稍等片刻,我还差几刀便雕刻完毕。”
    他掌中有一把不知什么骨头制成的刻刀,刻刀在琅玕手中飞快旋转,修饰着冰雕的细节。
    这把刀,还是轩辕泽送给琅玕的。
    当年琅玕是不用刀的,他做雕塑哪里需要用刀雕琢,只要用制造艺术场景的本体当原材料就好,保证一比一复刻经典场面,绝无虚假。
    直到被应无愁收入门下后,琅玕没办法用原材料,只能用普通玉石、冰块练手,这才开始用刀。
    但他一直找不到心怡的雕刻刀,这些刀中没有灵魂,没有极致痛苦或快乐的情绪,无法释放感情。
    即便应无愁为琅玕炼制无数刻刀,也无法让琅玕满意。
    直到轩辕泽入门。
    琅玕与轩辕泽一见如故。
    他从轩辕泽身上,看到了轩辕一族千万年来极致扭曲的传承执念,和因传承带来的极致痛苦。
    轩辕泽很喜欢这个生得如玉雕美人般的四师兄,语气随意地向他讲述了轩辕一族的故事,以及他的身世。
    琅玕眼中绽放出狂热,他说道:“这是多么扭曲的一族啊,我可以把他们全部变成我的收藏品吗?”
    立志将轩辕一族灭族的轩辕泽大喜,他握住琅玕的手道:“有兄如此,弟复何求!四师兄,你需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弄来的!”
    琅玕道:“我需要一把充满极致情感的刻刀,不管是痛苦、贪婪、嫉妒、愤怒、爱情、快乐都没有关系,只要极致就可以。我本打算从不同人的魂魄中抽出这些感情,注入刻刀中,可惜师尊不允。”
    “魂魄不让用,头盖骨呢?”轩辕泽帮师兄出主意,“头盖骨总会储存一些极致情感的残留吧?”
    “或许可行!”琅玕道。
    师兄弟在一起亲密讨论该如何炼制一把刻刀,六师弟药无心在一旁神色扭曲地捏虫子,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这时琅玕感受到药无心的情绪,飞快地来到六师弟面前,问道:“师弟,你可以送我一块头盖骨吗?我感觉到了你的嫉妒。”
    药无心道:“我没有头盖骨,只有外壳如头盖骨一般坚硬的骨虫,可以送你一部分。”
    于是他取出一部分骨虫,画面比较难以描述,便不多加赘述了。
    琅玕得到骨虫后异常快乐,还顺从地吃下了药无心给的一颗药丸。
    这药丸内有颗寄生虫,只要成功寄生在琅玕体内,便可将他也变成虫人。
    然而寄生虫入体后不久便死去了,珊瑚的身体是有石灰质构成的,要如何给寄生虫提供养分,为它准备一个合适的繁殖场所。
    药无心很失望,但也很开心。门派内,能这般毫无芥蒂地吃下他的药的,也只有四师兄了。四师兄这般信任,他也不能辜负四师兄,早晚要炼制出能寄生在珊瑚体内的虫子!
    得到骨虫的琅玕开开心心地与轩辕泽下山找头盖骨炼制刻刀了,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应无愁,终于咳嗽起来。
    “不许伤及无辜,”应无愁严肃道,“记住你们的誓言。”
    “没关系!”轩辕泽拍胸脯保证,“梦京城欺凌凡人、手段残忍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我们为民除害去了!”
    应无愁摇摇头道:“你们的确可以从这些恶徒身上凑齐极致的感情,可爱情又该如何?为师并不是说恶徒没有爱情,但这般动人的感情本就稀少,而且还要出现在恶徒身上,怕是千年也难遇到一个。”
    “那没关系,”药无心拿出一对情蛊道,“用这个,只要极致不就好了吗?”
    琅玕欣喜地收下情蛊,与轩辕泽一同下山了。
    几个月之后,他们带回来足够的材料,由轩辕泽的一根灵巧的指骨作为根基,将所有骨骼全部融合在一起,炼制出这柄刻刀。
    因有轩辕泽的骨骼在其中,这柄刻刀即便有磨损,也会自动生长补全,堪称最完美的刻刀。
    琅玕拿其练手,雕刻水平大成,时不时会雕刻些小物件送给师兄弟们,大家都很喜欢。
    就连微生隐,也特别喜欢琅玕雕刻出来的那一脸残忍的成年微生隐,摆在屋子里日日夜夜欣赏,回忆着自己当年的身高。
    唯一的缺点是,它雕刻出来的爱情,有点假。
    好在师兄弟们没有一个需要爱情的,琅玕又是石头心,根本看不出雕塑中的爱情有何不妥。
    唯有应无愁瞧着那些所谓“绝恋”的雕塑皱眉,觉得真正的爱情不该是这么表达出来的。
    可应无愁自己也奇怪,他又没有爱情,为何能看出虚假来?
    仿佛灵魂中有那么一段很甜美的感情,他却想不起来。
    琅玕的雕塑很快成型,他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师尊你可以教训我了。”
    岑霜落被这对师徒的执着打败,心想左右他与应无愁衣衫完整——好吧,应无愁算不得完整,但也勉强能看——让琅玕记录下来也不错,他在看过卧室内的雕塑后,是完全信任琅玕的水平的。
    谁知雕塑成型后,岑霜落却皱起眉头来,摇摇头道:“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唯美,有些虚假和刻意在其中。我的神情,我眉宇间的感情,是这样的吗?”
    他看向应无愁,寻求答案,当时应无愁眼中的他,是这般虚假吗?
    “自然不是,”应无愁道,“假得很。”
    岑霜落微微放心。
    琅玕自己看了会也道:“的确与我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他自然不明白是手中刻刀的先天缺陷导致,若琅玕自己体会过这种感情,倒是不需要刻刀也能雕刻出来。
    但琅玕之所以追求这些富含情感的雕塑,正因他只有一颗石灰质心,无法拥有这种感情,才需要收藏。
    他和骆擎宇不同,孕育骆擎宇的石头是感而有孕,先天与其他石头不同,早就有了感情。是以即便骆擎宇也是岩石心肠,但他还是有感情的,更别提他还有一半人族血脉。骆擎宇的情感丰沛得很,只是这种情感鲜少给人,都给了剑。
    琅玕早就把之前晕倒的事情抛在脑后,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他细细观摩着两人的容貌,将岑霜落脸上每个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忽然,琅玕“咦”了一声。
    他伸出手来,在岑霜落雕像头上一挥,本来银发的雕像化为黑发。
    琅玕看看岑霜落本尊,又瞧瞧雕像,忽然恍然大悟。
    “难怪我觉得你似曾相识,原来你竟是魔龙!”琅玕护在应无愁身前道,“我一时竟忘了,魔龙变化万千,改个发色并不是难事。师尊,方才打晕我的人定是魔龙,你不要再靠近他,你未来会因魔龙而死。等等!魔龙曾对师尊做了惨无人道的事情后,师尊才死去的。”
    琅玕看看自己亲手所刻的雕塑,顿悟道:“原来此刻正是惨无人道之事发生之时!万幸我这一次及时制止,否则师尊你性命和贞洁皆是不保啊!”
    岑霜落见琅玕这副模样,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
    说实话,他虽然失落,但也已经有些习惯了。
    每当他和应无愁亲密相处时,应无愁的徒弟忽然出现,横插一脚,阻止二人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两个差距过大的道侣恋爱,会遭到家人反对,倒也是正常。
    做长辈的嘛,要耐心一些。才刚刚成年不过十数天的岑霜落颇为心累地想着。
    岑霜落看得很淡,应无愁却难以忍受。
    应无愁正常时,倒是有耐心与徒弟们摆事实,讲歪理。
    如今他都被无妄海惩罚到理智全无,只剩下变口,又如何有耐心教徒弟。
    于是他一把捏住琅玕的后颈皮,狠狠地给了琅玕的脑袋一下,再次敲晕琅玕。
    这一次,应无愁没有就这样停止。
    他在琅玕体内注入一道真气,唤醒琅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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