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明虽然各种工业技术,化工技术爆炸式发展,甚至军中和民间已经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留声机和照相机,但通讯技术依然非常原始。
    这是徐梁依靠个人能力而无法改变的。
    军中依然靠驿兵和飞鸽传书来传递军令,所以非常不方便,这也就导致了以徐梁为首中枢,乃至如今权限甚高的大都督府,都不敢发布过于详细的军令。
    甚至连大略的方阵都不会确定,以免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相符,伤害国家元气。
    眼下的大明,是在战火中走出来的,对于军事自然格外慎重。
    与高梁河车神,动不动发战图,与光头战神动不动要求机枪阵地前移两米的操作相比,徐梁更愿意相信前方军事将领的判断。
    就拿眼前,大明攻略蒙古的策略来说,有远见的人,都觉得朝廷是在逼着蒙古造反,但也有不少天真的人,相信以大明的仁义,这是大明对蒙古外藩的格外恩惠,蒙古人如何敢造反?
    要知道,眼下的大明是何等的强盛?
    打的蒙古抬不起头来的后金,都已经俯首称臣了,他们怎么敢造反?
    患了失心疯了不成?
    正因为两种不同的声音,待命令达到第二军的时候,只是说了,若是该部落诚心归附,则允许其内迁归化,若是其存有异心,则必须给予雷霆般的惩戒。
    这无疑是将选择权给了第二军团。因为此事,报纸上又引来了新的议论讨论。
    因为这种情况,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军队的权威过重,有可能导致军阵不尊崇中枢旨意的情况。
    “咱们的国民,士人,经历过崇祯朝的的动乱,是真的怕了。咱们国家的将士,为了大明厮杀了那么多年,消灭了那么多对手,他们对将士们依然没有信心,对于朕的训导官也没有信心,这种固步自封,不睁开眼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行为是非常不好的。”徐梁对内阁方书琦的担忧做了一番解释。
    方书琦知道圣人并不是在嘲讽自己,当下笑着说道:“军中经常自成一体,形成藩镇割据之势,尤其是崇祯朝,左良玉、吴三桂等人,给朝廷造成的印象非常不好,所以民间和朝廷才会有这番讨论。陛下开辟新朝,冲阵声威,对军队的掌控力自然是无疑的。若是陛下对军队有信心,臣又如何会有意见呢?”
    徐梁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多言,为何军中已经不可能自成一体之事。
    旧的军阵,多是家族裙带关系,以李成梁一家子举例,整个辽东系统,将领动不动就是他们一家子人,打仗确实齐心协力,但是抗旨不尊的时候,那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甚至连努尔哈赤都是李成梁的义子,这种情况,朝廷如何控制军队?
    次一级的,这事儿朱元璋也干过,蓝玉也干过,动不动就收一堆义子,统兵打仗,真的是朝廷的命令未必有将领管用。
    儿子如何能够不听爹的话呢?
    如今却非常不一样了,先说军中的将领,除却早期在战场上加入、降服的之外,大多数都是帝国军事大学毕业,也有地方武备学院毕业,训导官有专门的训导大学,军法官属于政法学院一脉,后勤官有很多属于文官系统,这种复杂的来援,如何自成一体?
    尤其是近卫军团。
    作为大明精锐中的精锐,皇帝陛下当初在山东时候便组建的部队。各种配备都走在大明全军的前列,已经保证了校级以上军官全部出自军校,起码也回军校进修过。
    尤其是在近卫三个军团中,皇帝陛下本人被强烈神化,为陛下献生从而进入忠烈祠是近卫官兵的切实信仰。
    再加上多年的征战,出生入死,徐梁对高燕的信任自然是无以复加。
    而高燕本人呢,对于徐梁也是无比信任的。
    有着皇帝陛下毫无保留的信任,高燕本身自然而然的也敢对于战事做出任何决定,不过任何决定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以大明的最大利益为准绳的。
    对于高燕军团来说,眼下最大的利益,就是灭掉像是硕垒这种势力,扶持秦明的兀立罕为车臣的首领。
    在确保后方粮道安全的前提下向西征服土谢图、扎萨克图、乃至更西面的唐努乌梁海、科布多等地。将整个漠北囊括怀中,夹击漠西的瓦剌诸部。
    高燕最终还是采纳了锦衣卫方面的“请求”,对车臣部实行有限打击,“割除腐肉”。
    与此同时,硕垒却面临着一桩棘手的事情。
    他与他的几个儿子们都知道要与大明为敌,实行将计就计,在越过明军主力防线之后,从背后断明军后路。
    反手刺上一刀。非但能够获得大量精壮奴隶,更能扬威漠北。然而这样的计策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明军不知道。
    如果只是要保密。硕垒能够做到。但这么大的军事行动,难免有所疏漏。
    “父汗,儿子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年仅二十出头的第六子阿其勒图出现在硕垒身边,骑着他那匹掉了毛的老马。虽然他是幼子,但他比巴布小了将近十岁。母亲地位卑微,注定不会成为巴布的竞争对手。
    甚至从未有一个哥哥拿正眼看过他,直到有一天大哥兀立罕突然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说。”硕垒望向这个瘦削的儿子,并不十分看好他。
    “父汗先以狩猎为名,聚拢部族中信得过的心腹勇士,暗中告知他们实情,再不放他们出去,这样可以确保偷袭明军之事不为明军侦知。”阿其勒图道:“对于其他族人,则大肆宣扬我们要归顺明廷,去大漠戈壁南方水操丰茂的牧场放牧,如此则更能让明军相信我们的诚意。”
    硕垒觉得这个法子并不算眼前一亮,但也不失为一个对策。作为一部汗王,他有自己的侍卫众,如果以有心算无心,又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一万人马足以打得明军丢盔弃甲了。
    “巴布,你去为我跑一趟,将各部族中亲近的勇士选入卫队,由我们带领先行南下。”硕垒道。
    巴布心中激动。如果说帮父汗前往明军商议事体是一种汗位继承的暗示,那么去各部族挑选亲兵则是真正传承汗位的明示了。届时,他将举着车臣汗的大纛,纵马在操原上奔驰,每一个看到大纛的车臣部的苏木、部落,都会有骑士带着自己的兵器加入马队。
    “阿其勒图,”硕垒看了一眼真正的幼子,“你去跟各个部落的头人说,我们要归顺大明,去南面过上悠闲富足的好日子了。”
    “是,父汗。”阿其勒图毕恭毕敬地应道,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暗道:大哥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老家伙只想将一切好的都留给巴布。这种背信弃义的黑锅却要我去背!哈哈,天可怜见,他却不知道我和大哥已经上了明人的马背,日后这片牧场也有我的一份!
    硕垒对此全然不知,仍旧幻想着自己成为喀尔喀共主的场面。只要这回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答应出兵,明军就将面临着两面夹击的窘况,最终在粮操断绝之中绝望死去。
    徐梁治国五年七月,正是草原上水操丰茂的时节。
    返回车臣汗王庭的长子兀立罕和次子阿尔穆带来了土谢图汗和扎萨克汗的“使者”,表示两位大汗相信只有联手才能对抗汉人的北侵,愿意各派出一万勇士并三万匹良马,参与对明军的作战。
    大军将在八月间进入车臣汗的领地,需要由车臣汗派人接洽,以免发生误会和摩擦。
    所谓用熟不用生,硕垒对长子策划的背叛行为一无所知,也不相信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骑马射箭的儿子会背叛自己,投向敌人。于是兀立罕和阿尔穆自然就成了联络另外两部的联络人,奔走在两军之间,传递大军到来的消息。
    阿其勒图也在整个部族之间宣扬着南迁的好处,以及明蒙之间捐弃前嫌,和平共处的论调。
    整个车臣部,只有硕垒和巴布等人知道土谢图汗和扎萨克汗的大军一步步“挺近”车臣,而其他族人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更谈不上去揭发这两支子虚乌有的万人队并没有出现的事实。
    徐梁治国五年八月,鉴于友军已经十分靠近克鲁伦河口,硕垒终于带着巴布和三子、四子统领的万人队开往东南,依循明军指定的线路,在各个军堡享用明军准备的粮操美食。
    “这些明人真是愚蠢,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还要拿出粮操来犒劳我们!”硕垒的三子宝音对弟弟巴布道。
    巴布颇为自己的计策高兴,骑在马上,道:“明人是太自大了。他们以为我们现在衰败了,所以派了这么点人来就想让我们俯首称臣。做梦!这一刀如果不砍深一些,他们永远不会清醒过来。”
    “是的是的。”宝音附和道。
    “看,前面就是明军的军堡,里面足足有供三万人马吃用一年的粮操。”巴布的说得十分羡慕:“大明就是如此一个富庶得无知的国度。”
    从辽东到呼伦湖,每一百里便有一个大军堡。名虽为堡,但与一座小城也没有区别了。堡墙高达三丈,全是用当地的土石混杂水泥修筑,形状一如内地的军堡,墙面内凹,四面墙头各有两门火炮。
    堡中有驻留士兵的营房,以钟鼓楼为中心,又有小操场、军营职房、土地庙,以及最主要的仓库。
    此间军堡因为距离呼伦湖和贝尔湖最近,所以被定名为呼伦贝尔堡,也有人简称其为:呼伦堡。
    在呼伦贝尔堡之南一二里的地方,牧民和内地的边商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集市,交流商货。因为漠北与南方的主要大宗货物是马和羊,所以这个集市有个很大众的名字:羊马市。
    对于漠北牧民而言,这回大军入境非但没有带来杀戮和奴役,反而还带来了铁锅、剪刀等蒙古人需要却没有的货物,这无疑是太平的象征。所以他们将这个军堡之外的集市叫做:阿木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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