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这是家乡的味道啊!”王恬道谢,虽然他对于茶叶并没有特殊的爱好。
    尤其是他那么小,就失去了成为士子的人生,所以儒生的那种生活习性他并不具备。
    不过这并不会让他忘记,只有大明才有的那种正宗的味道。
    尤其是,当初为了赶论文,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靠着他提神醒脑。
    白蔷薇稍稍放心,看来上面派下来的人,并不是那么的娇贵,不是特别难沟通的人。
    他非常担心,随着帝国的稳固,新生代没有当初他们追随陛下创造基业的那份吃苦耐劳了。
    白蔷薇自己也饮了一口茶水,说道:“东瀛这种恶国,咱们大明这边儿,从来没指望着他们心向我们,他们是否忠诚,与我们的工作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具体职责是?”
    “确保高丽方面的军队能够执行总参的计划!”王恬回应道。
    “很好!”白蔷薇心中很是不屑,就你个小年轻,你能干啥,嘴上却说道:“你肯定能看到,我们每个行动都是围绕着既定计划展开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东瀛这边儿,我们的人才短缺,你既然是帝国军事大学毕业,不能在一旁闲着浪费人生,关于工作,你有什么擅长的?”
    王恬虽然好好的清洗过自己的身体,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有些颓废,当然最主要的是,面对一位女上司,他很不习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后扭捏了半天,缓缓说道:“如果非要说擅长,或许我最擅长写报告。”
    白蔷薇闻言,有些苦笑不得,他应该想到的,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刚在军校里毕业,他还能干啥?
    这八成就是因为在总参年纪太小,干不成正经事,被扔过来的。
    当下开口说道:“我们这边儿人力资源已经够短缺的了,我肯定不能让一个少尉,去做女官都能干的事情,你先回去好好琢磨下,在魏军门回来之前,确定好就可以了。”
    “是!”王恬起身行礼,告辞而出。
    白蔷薇坐在椅子上,目送他出去,端起茶盏抿了口,脑中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安排,只是不知道他得多长时间才能学会日语。
    王恬从白蔷薇宿舍出来,回到自己宿舍,有些无趣,从藤箱中取出一册书籍翻阅起来,直到营区传来熄灯号,他才放下书,躺在了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在他陷入沉睡的前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月光射入窗格,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却无动于衷地沉睡过去,直到翌日一早起床号响起。
    这就是王恬到达东瀛的第一夜,与日后近千个夜晚一样,平静、安定,以及孤独。
    次日,在白蔷薇的带领下,他见到了一个人。
    一位年轻的藩镇公子。
    “这位是宗义雅男,他是对马藩藩主的长子。”白蔷薇唤来了王恬,为他介绍道。
    “在下大明帝国少尉参谋王恬。”王恬用了谦词,却没有行礼。
    宗义雅男没有丝毫不悦,起身作揖,再次自我介绍。
    不过在他们口中,他们的家族的荣耀,听得让人非常头疼。
    在白蔷薇和王恬眼中,无非就像是一个乡绅家的小破孩在炫耀他们的家族有多么多么伟大,自己有多么多么优秀一般。
    而且,为了大明的利益和目的,大家还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白蔷薇对王恬道:“今日请你来,是让你对岛原之乱进行分析。你可以直接说,雅男的汉语十分不错。”
    宗义雅男原本并不会汉语,但因为大明对高丽的攻略,让他敏锐地意识到大明的存在,转而延请明国、高丽等精通汉语的学问僧、商人,作为自己的老师。
    因为他从小就接受汉字授业,所以仅仅是口语难度并不大。再加上勤学和聪慧,短短两年时间,就让他能说一口浓浓山东口音的官话。
    “岛原之乱……”王恬毫无准备地拿到了题目,并且走道沙盘前。
    沙盘上岛原之战的主战场,各色旗帜也已经准备在了一旁。
    王恬按照手中的作战记录重演了各部队攻防、线路,缓慢而沉重。
    同时分析出双方统帅的战术目的,以及对整体战略的影响。条理清晰,逻辑贯通,让宗义雅男数次击节赞叹。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十二万幕府军,一方是实际战力万余人的乌合之众,幕府军以众打寡,看起来胜负是明摆着的。”
    王恬对于切支丹教——大明定名为耶教,没有丝毫兴趣。对于幕府禁教却杀戮如此之多的平民,却心怀不平。
    这份不平却让王恬不由自主代入到了耶教军阵营。
    他道:“但我觉得,如果乱军有我军这样的组织能力,即便战斗力弱一些,十二万幕府军未必能够成功剿灭。”
    这话才是白蔷薇想听的。
    这次会面岂是宗义雅男的心血来潮?
    实际上是明军对宗家未来家督的投资!
    让宗家下任家主学习明军的作战思路,从而引起他改革藩军的愿望,增强对明军的依赖,可谓明军军官取得东瀛藩军指挥权的重要环节。
    而一切的基础,就在于让宗义雅男佩服得五体投地。
    岛原之乱是的导火索是德川幕府厉行禁教,使用了火刑烧死耶教教徒,其中有一个标志事件便是“平山常成事件”。
    平山常陈本是一艘朱印船的船长,因为坐船为中国式平底船,在从马尼拉回归东瀛途中,被荷兰船误认为是中国船而遭到逮捕。
    在搜查平山船的时候,荷兰人意外地发现了两名西班牙传教士,于是如获至宝地进献给德川幕府。
    幕府经过审讯后,将平山常陈和两名传教士全都处以火刑,其余十二名船员也尽皆处死。
    从此宗教迫害扩大为贸易限制,葡萄牙人首先遭到驱逐,然后是英国人,最后在宽永元年严禁西班牙船只来航。
    东瀛船必须得到“老中奉书”才许出海,居住在外国的东瀛人也一律严禁归国,归国即被处死。
    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天主教在东瀛很快就被压抑下去。
    直到宽永十四年秋季,岛原半岛及其南方的肥后国天操群岛发生大饥荒,可是领主松仓胜家仍然按照旧例征收年贡,并将交不起年贡的农民残酷处死。
    诚如恩格斯所言,宗教是精神上的鸦片,有止痛的功效。在残酷现实的压迫之下,农民纷纷投向耶教寻求精神解脱。
    而这又触犯了德川幕府的最大忌讳——神权对世俗权力的冲击,从而引发了新一轮残酷禁教教。
    同年十月二十日,在饥荒和宗教迫害的双重压力之下,岛原有马村杀死了松仓氏的代官周兵右卫门,并且攻破藩武器库。
    团团包围住了松仓氏的本城——岛原城,掀起了岛原之乱的幕布。
    “岛原之乱的失败之因在于‘笼城困守’四个字。”王恬道:“幕府以十倍之兵,破城势在必得,恐怕除了我军,不可能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守住城池。他们的最佳策略就是呼啸蔓延,以‘免粮求活’为口号。发起更大范围的……一揆。”
    王恬本来想用“变乱”,终觉得这些人其情可悯,终究还是选择了日人的说法“一揆”,回避了褒贬。
    原意是指在神明的面前立誓要团结的团体或其所发起之战斗,而且一揆不一定要武装起义,他们多是为了本身的要求来进行谈判,当谈判破裂时才武装起义。
    “只有做大了声势,才能够唤起信教大名的同情和关注,最终联合起来实行倒幕。”王恬道:“只要能够打出倒幕的口号,想来还会有许多浑水摸鱼的大名会加入进来。”
    宗义雅男点了点头。
    别人不说,毛利家和岛津家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对他们而言信什么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与幕府为敌。而且信奉天主教的东瀛人高达数十万,一旦声势铺开,的确很有可能造成举国震惊的“一揆”。
    “再下一步,”王恬道,“是沟通荷兰人。许以贸易好处,获得财货、军火上的支持。岛原之乱中,荷兰人的角色很重要:是他们的火炮轰击了民军的城池,轰破城墙。最终致使城破败亡。可他们在宗教上也信奉耶教,可见其是单纯为幕府小利所引诱。”
    宗义雅男再次点了点头。已经对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明军参谋另眼相看。这个年纪,能有这份见识,非常不容易。
    看来大明真的太过于广阔,太过于卧虎藏龙了。
    “没有一个良好的大的战略,对于未来没有清晰的认知,即便是在战术上,获取再多的胜利,最终的结局也只有失败!”王恬说道:“岛原之乱是在突发的情况下发起的,如果在此之前,能够联络大明介入,他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白蔷薇暗道:那时候正是崇祯十年,哪有余力来管东瀛人的闲事。那目光的狡黠,让白蔷薇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小瞧了这个小家伙。
    人家能够十六岁就做总参的参谋,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或许,人家真的是总参实打实派来的援兵,只是这个小家伙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他看了一眼王恬,正巧看到王恬也望向自己。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味道。
    这更加确定了白蔷薇心中所想。
    陛下啊,陛下,您是怎么做到的,十六岁就这么猛了,老邵当初都没这本事吧?
    白蔷薇忍不住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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