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话说回来,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狗血,好歹也算是有点儿文化底蕴的阎应元,甚至在史书里,看到过天降陨石帮助刘秀大败王莽这种狗血到了极点的事情。
    往近了说,更有官兵将领大火焚烧后金精锐,竟然在关键时刻改变风向,最后明军被打败的惨被的故事。
    所以说,狗血只是难以理解,但是未必不能发生。
    况且,换做其他朝代,王朝崩坏至此,早就亡国了,最好也就立下个南方小朝廷。可谁又能想到,当今圣上,转眼间就几乎完成了千秋伟业,把北伐都快完成了。当初不可一世的满清朝廷,现在整天商量回辽东放羊的事情,这难道不够狗血吗?
    到现在,别说是敌方的大将死了,就算是有人说多尔衮放屁被人按在粪坑里溺死,阎应元也会认为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当然,为了防止发生有人以刺杀自己,阎应元先命人安排好来者的随从,只接见李守臣自己。
    李守臣并未表明身份,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是新军士卒。
    李守臣见到师长一级的高级军官,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拘束,反而按照自己所见的,以及自己所做的,一一叙述,其中穿插了自己的见解。
    阎应元听了李守臣的叙述,将之与手下的汇报结合起来。
    第一此事并未疑点,第二眼前这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战斗素养,极其优秀,不像是民间自学成才的人物。
    然而,关键问题在于孔有德的身份。
    “草民相信那些俘虏的供述。”李守臣看得出,阎应元对于此事是有疑虑的,但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其他好办法证明孔有德的身份。
    难不成,他能把死人脑袋给重新装上不成?
    阎应元并不是善妒之人,他只是遗憾眼前这个少年郎,极有可能立下泼天大功,但是却因为没有印信亦或是关键性的书信证明其身份,导致整个事件有些说不清楚。
    “你先下去,稍作休息。此事本将会尽快上书陛下,如今陛下命令各部队,地方政府扶持陕地义军,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以给我写个报表,农具兵械,只要我们师能提供的,都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给你们。”阎应元并没有让眼前这个年轻人白跑一趟的打算。
    第一,功劳要给人家汇报上去,不然会寒了天下义军的心;第二,看看能不能发展一下,让他们成为朝廷的队伍。因为这个年轻人不论是精气神,还是表现,自己都非常的中意,甚至有把他纳入正规军的想法。
    一个小兵,一个将军,共处一室商谈军情,将军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和善,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在倾听的时候,将军还微微的点着头,这样的见面,比李守臣想象中的要好许多,尤其是阎应元最后提出的义军扶持政策,更是让他颇为动心。
    当然,最为动心的,其实还是能够重新回到军队,与袍泽一起并肩作战,杀敌卫国。
    想到这里,李守臣的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通透起来。
    当初在新兵营接受训练的时候,那些看似弱不禁风的书生们,经常跟自己说什么保家卫国的道理,他是不以为然的,甚至于几乎自己身边儿的每个袍泽,想的都是封妻荫子,封侯拜相,大家私底下讨论先生的话,都认为是瞎扯淡。
    可是这些日子,远离队伍,到处见到敌人的残虐,百姓受到欺压,反而让他受到了感召,其实训导官说的,忠于国家是一个何其正确的道理呀。
    络腮胡子首领第一次进入官兵的军营,内心说不恐慌完全是假的,晚上睡觉,门板上都挂个铃铛,就怕睡梦中丢了脑袋。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一天三顿饭之外,偶尔自己还能蹭根烟抽。
    这简直就是天堂上的日子。
    谁家敢一天吃三顿饭啊。
    除非家里农忙,或者盖房子,否则没人敢吃三顿饭,就算是地主老才,也是这样。
    李守臣二人住在军营,属于义军,不需要参加军训,也没有辅兵们的劳动任务,不过络腮胡子首领听说有个众包的活,跟着当地的乡亲们推了几回大车,还领十几斤粮票,可把络腮胡子首领美坏了
    后来他们发现了蹴鞠,很快便沉迷其中。
    过了约莫七日,两个军法官在一位大校的带领下,找到了李守臣。
    “你们想做什么?老李是我兄弟,我不走。”络腮胡首领坚定的挡在李守臣一侧,丝毫不顾忌李守臣的颜色,在他看来,对面这两个军法官像极了躲在丛林里咬人的狼,不像是好人。
    那领头的大校笑了笑说道:“我是军情处冯旭。”
    “我叫王栋!”络腮胡子立刻大声回应道,不肯在气势上落下丝毫。
    冯旭习惯性的咪咪着眼睛,很是冷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口供我已经看过了,今天只是来见见你们,并通报那你们一声,孔有德没有死。”
    “放屁。”王栋见识到了军营的财富,知道军队里有钱,立刻大声喊道:“你想赖掉我们的赏银!你是个坏官!”
    冯旭摇摇头,“非是我们要赖掉赏银,而是孔有德已经投降大明朝了。所以你们只能是假的。”
    李守臣心里一惊,他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小声说道“长官,情报或许有误,或许我们被骗了,此事关乎国运,需要慎重。”
    冯旭见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心里多了几分钦佩,又说道:“事情确凿,不过陛下念在尔等忠义,特意许诺给你们一千两赏金。”
    他见王栋似乎还要说身,又道:“你们可以把银子分了,也可以用来组建义军,到时候有了战功,封爵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军中第二次有人提到义军这个词,而冯旭介绍的更加详细,包括章程,派遣作战参谋和训导文官,如何申领军饷、汇报战果等一系列问题。
    “参谋和训导官都禁止领兵,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说,你们都不可以将义军的军权交给他们。”冯旭道:“不过你们有义务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王栋心中一直怀疑这是朝廷要收编义军的阴谋,听说官派的参谋和训导官不能获得军权,不由大为好奇。
    李守臣倒是能够理解,这是为了保证义军的独立性,以免有野心家打着陛下的旗号抢夺军功,甚至自立一军。
    “这里还有一份《敌占区游击战法》的小册子,是陛下领衔带着总参谋部做出来的。”冯旭取出一本散发着墨香的小册子,放在李守臣面前,道:“现在最好给你们义军定个名号,方便联络和登记。你应该就是这支义军的头领了吧。”
    “是,我们村都听老李的!”王栋替李守臣答道。
    冯旭笑了笑,道:“那就好,尽快填完表交给我,然后就可以领军资回去了。你识字吧?”
    “认识几个。”李守臣道。
    “嗯,新军都是认识字的。”冯旭轻轻敲着桌子:“你以前是新军的精锐吧,为什么会去陕西?”
    李守臣的脊柱似乎被抽了一节,硬挺着一股硬气,反问道:“何以见得?”
    这世上但凡有些技术含量的工种,基本都是代代相传,不会大规模泄露。这样有可能导致技术退化,也有可能保持技艺精粮。如果碰上一个有些天赋的子弟,很容易就能培养成一代名家。
    冯旭在方面得天独厚,既有传承,也有自身的天赋,更难得的是他胆大心细,吃苦耐劳。在情报系统内,学习工作的比重是五城兵马司的数倍,这更刺激了他专业技能的进步。
    尤其是在观察推理这一领域。
    在冯旭罗列了李守臣一堆新军侦察兵的传统习惯之后,李守臣已经是强忍着脸上的惊诧,终于回忆起来,军情处的工作中本来就是针对军中违纪违法的侦察人员,而且军中一直有“密探”存在。
    “我兄弟之前可不是新军那么简单,他是新军精锐中的精锐,是新军侦察兵!”王栋已经喊了出来。
    冯旭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道:“你是新军侦察兵?”
    “是。”李守臣索性放开了,坐正了身子。
    “为何脱离建制?”冯旭问道。
    “与配军营老兵齐国远并肩作战时,负伤脱离编制,被百姓所救。”说到这一段往事。李守臣颇有些紧张。他生怕冯旭追问:为何伤好后不立刻回归建制。
    冯旭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关系,反正像是你们这种斥候,经常有从敌占区杀回来的,只要指认一下就是了。”
    李守臣顿时大喜:“真的!”
    “是,”冯旭道,“还有,请别叫人家配军营老兵齐国远,人家现在已经是少将军衔了。”
    “真的吗?他都是少将了,如果当初我没出事儿,岂不是……”
    震惊之余,李守臣在心中存了多月的疙瘩终于解开,整个人都轻松了。只要袍泽们还活着,就足以证明自己当日没有当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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