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徐梁拜访朱慈烺的第二日,在朝会之上,朱慈烺忽然颁布了一条中旨,大将军因为身体抱恙,大都督府的一切军务,由陛下亲自处置。
    所谓中旨,乃是指没有经过内阁商议实施的旨意,大臣们是有权利封驳的,但是这一次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不仅没有向往日里与朱慈烺抱怨,反而一个个暗地里不知道有多么兴奋。
    朝堂顿时喧哗起来。
    “肃静!”
    “朝堂之上喧哗成何体统?”曹化淳大声呵斥,但是却并不能制止这些臣子的议论,明朝君主的威严可见堕落到何等地步。
    陛下终于要对徐梁动手了吗?
    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岂能交到一个武人人手中?
    朱慈烺暗暗的摇摇头,“国家大事不能交道武人手中,莫非就该交给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混账手里吗?徐爱卿,你这是要闹咋样?朕虽然对于手中权力不完整时而有所不满,但是朕也都放在心里啊?朕知道国家需要你,朕从来都是克制自己的啊?你为什么非要把权力给我?”
    朱慈烺想起徐梁昨日严肃的神情,决定还是配合徐梁,装出一副冰冷的面孔,仿佛对徐梁深恶痛绝一般。
    看着陛下冰冷的面孔,众人的心里变得更加热切。
    朝会结束之后,一位东林党人迈着小碎步紧随在高宏图身后,“首辅大人,我们苦苦劝诫陛下终于有了成果,只是如今大军压境,陛下反而圈禁了徐梁,会不会暴露我们大明内部不和,给外人有机可乘?”
    朝会之上皇帝对于徐梁一脉往日里的温情忽然不见,转而取之一股可怕的冷漠,在臣子看来,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皇帝哪里有不爱权利的?
    之前之所以没有作为,是因为不得不依赖徐梁的军事才能,如今皇帝高坐金銮殿,两个兄弟一个说服了李自成出兵,一个在山东抵挡了多铎的攻势,而徐梁呢?
    除了在南京按兵不动,他还能做什么?
    这种臣子,一旦失去了可以利用之处,在东林党人看来,就该被抛弃了。
    “只是徐梁毕竟有功于朝廷,陛下此举会不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另外一名东林党人有些担忧说道。
    要知道,东林党人的成分颇为复杂,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只知道争权夺利,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清楚,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他们代表的江南富绅的利益不假,但是一旦朝廷灭亡,这些江南富绅的权利也从此失去了保障。
    所以朝堂之上有很大一批的东林党人对于徐梁是又爱又恨。
    爱他是因为他有能力保护朝廷,恨他是因为徐梁太过于霸道,将军权死死的握在手里,给大家一种刀把子一直在别人手里攥着的感觉。
    “陛下虽然年幼,却也是我大明的中兴之主,如今永王和定王已经撑起了朝廷的局势,而徐梁却一直没有什么作为,朝堂之上对他甚为不满。若不趁机削弱徐梁,待徐梁把局势搞得更糟之后,他启禀讨伐贼子,反而让他再次立下不小的功勋。这种奸佞小人,真的是十足的国贼。”高宏图感叹道。
    徐梁在东林党人眼里,不仅性情残暴,而且非常没有容人之量,东林党人不是没有向他示好过,毕竟此时的局势,在很多任看来,唯独有徐梁可以拯救大明。
    但是,徐梁对于东林党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令人心寒。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徐梁对于江南的富绅也秉持着一种纳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观点,在东林党人看来非常不合情理。
    我凭自己本事挣点钱,凭什么纳税?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徐梁啊,徐梁,你可知道,是你将我们逼到了对立面上去的吗?
    所以徐梁刚刚被朱慈烺削弱了权利,就足以让东林党人弹冠相庆了。
    “哎,徐梁此人不论是心机还是手段,都颇为不俗,就怕他断定了前方的局势,我大明终究有一败,所以故意以退为进,等到局势到了不可收拾的阶段,在重新出山,到时候我等为陛下摇旗呐喊之人,怕是要难做了。”姜曰广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明的皇帝都是性情凉薄之人,从嘉靖道崇祯就鲜有与臣子关系好的臣子,基本上都用你的时候,对你好言好语,等用不到你的时候,死活就不论了。
    众人都记得,孙传庭在与李自成最后一战的时候,是被崇祯直接从大牢里提出来的。
    能否一战解决徐梁还尚未知晓,若是最后胜不了,陛下会不会拿大家做弃子呢?
    “姜阁老所言也不无道理。”高宏图心头大动,倒不是他不敢与徐梁争,实在是淮安一战,徐梁的杀伐果断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作为内阁首辅,他当然不希望有徐梁这样一个执掌着大都督府的庞然大物存在,这让他这个内阁首辅非常没有存在感。
    甚至大都府不仅管理军务,很多政务也时常以特殊时期为缘由干预。
    若陛下能够远离徐梁,将权利交给内阁,他坚信自己也可以守住大明的基业。
    “首辅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下定决心,削减徐梁的羽翼,对我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我等此时不出手,徐梁的军队整编完成,我们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了。”姜曰广说完之后,朝着宫门外走去,留下高宏图在原地发呆。
    看着姜曰广离去的背影,高宏图内心变幻莫测,一瞬间想到了朝堂之上陛下恍惚一夜间长大的模样,若是他帮助陛下铲除了徐梁,与陛下合作,陛下没有了徐梁之后,那么依仗的人,就只剩下自己。
    毕竟,陛下不可能一直亲自执掌大都督府。
    到时候内阁不仅掌握国家的政务大权,连军权都握在手里,陛下虽然高座宫城,可是在江南到底有多少兵将属于陛下呢?
    没有了徐梁,陛下想要掌控军队,那真的是痴人说梦。
    到时候,我高宏图北边抵抗了满清,西北也可以与李自成说和,想要中兴大明是很困难的,但是划江而治,给大明续上百年的寿命,自己名垂青史,还是可以的。
    想到在级能够名垂青史,高宏图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文人求名,正是如此。
    有了决断,一回到家里,高宏图立刻派家仆去驿站,将左良玉的使者请来一叙。
    驿站里,左良玉的义子正在借酒消愁,忽然听说高宏图派仆人请他道府上一叙,在结合今日朝堂之上的争议,立刻明白了什么。
    “来人,立刻备车。”左云兴奋的说道。
    徐梁终于跟朝堂上的大人们闹崩了,哼,这群读书人,最渴望权利,一旦中枢的权利落在别人的手里,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反噬你。
    徐梁,你敢克扣我左家军的粮饷,你这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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