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这天,又下了雪,霍维光一早上被老爷子叫起来,给他的鲤鱼池盖草帘,霍父也让他拎了出来,两父子让霍正匀指使的团团转,盖好了帘子回客厅,霍母早沏了热茶,一人一杯递了过去。
    霍维光接了茶,闻到一股姜味,灌了一大口便丢在一边不喝了,程景宁将茶杯收进托盘里,和儿子说话。
    “先前我听人说,你元旦和黎之一起回来的。”
    程景宁和江黎之的母亲黎青是闺中密友,两家关系亲近自此而来。霍维光笑着看母亲一眼,“您消息倒是灵通。”
    程景宁出身京州,自小生活优渥,家庭也和谐,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听了儿子的调侃,嗔他一眼,“黎之的性格好,又知根知底,你们俩要真是能成,我当然乐见其成。”
    霍维光敬谢不敏,“我和她要是能在一起,哪还用等到今天。”
    他这样说了,程景宁也不再多话,姻缘二字,缘分占了一半,她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母亲,没有看着谁好就硬要和儿子凑成一对的习惯。
    郁陶这天也起了个大早,陈姨要放假到正月初七,这几天要她自己做饭,趁着超市还没放假,她得把冰箱塞的满一点。今天超市里的人尤其多,郁陶买了两大袋子,回收推车的地方离路边还有一段距离,郁陶正犯难时,身边来了人,一手从推车里替她拎出剩下的一个袋子。
    郁陶有些惊讶的回头,周岩沉默地提着袋子往前走,她忙追了上去,对他说了声谢谢。
    拿出手机,郁陶约了一个车,订单界面显示排队,周岩还站在身边,她正有些尴尬时,忽听到他开口说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对不起。”
    郁陶抬头看他,男孩的脸上有着歉意和紧张,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用和我道歉,没那么见不得人,我们就是正常的……”她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出了那个定义,“交往。”
    不是恋人,也不是情人,无法大声说出爱,只能用交往这个词,一言以蔽之。
    周岩却露出了释怀的笑,在那天看见郁陶从车上下来时,他的震惊远大于心痛,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白,青涩懵懂的爱在他的心中,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周岩忙向她保证,“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放心。”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早恋。”
    郁陶沉吟了一下,笑着说:“可能因为我也没那么好吧。”
    两人说话间,网约车已经到了,周岩帮她把袋子提到后座,上车前,郁陶再次向他道谢,周岩只是向她挥挥手,仿佛谢却了一段心事。
    回到家,分了两趟才把东西运回去,又补了会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她扎了围裙,在网上搜了几个家常菜的做法,进厨房开始做团年饭。往年的大年叁十也只有她和妈妈一起过,妈妈的厨艺也不好,团年饭一半都是买的半成品,那时妈妈还笑过,说等她毕业了,得把她送到厨师班培训一下。
    刀使得生涩,配菜都切了半个小时,等做好菜时,天都已经暗了。郁陶特意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餐桌上摆了两副碗筷,拿出买的鸡尾酒饮料,给自己和妈妈分别倒了半杯。
    “妈妈,新年好,吃团年饭了。”
    屋子里静静的,她像是等人回答,等了半晌,还是静。她端起杯子,手微微发着抖,最后还是脱力一般,伏在臂上,失声痛哭起来。
    年少丧母,将母亲从生命中生生拔除,从此只能踽踽独行,怎么能忘,怎么敢忘,一生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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