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吾轻易便跨过那些拦路的断壁颓垣,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奔走。大道两旁的角楼飞檐上,夜明珠在其相辉映的光影交错中投下了斑驳陆离的痕迹。
    我很意外,这一路上,除了我和陆吾俩人奔跑疾驰的脚步声外,几乎没半点其他声响。而且,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亦未受到龙临渊他们任何形式上的袭击,这任何形式包括了明面上的交锋,与暗地里术法阵式的埋伏。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而且……
    我的目光往周围溜达一圈。
    这些街道不该除了断壁残垣外没有别的东西,比如——
    它还应该四处横陈着族中先人们被屠杀的尸体!
    当年秦兵攻破城门,闯入云城时,虽未曾放火焚城,但杀戮与掠夺必不会少。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城破那天,不计其数的族人们死在那些秦兵的铁骑之下,直至我和敬苍他们悄然离开,亦未能来得及替他们收尸,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悔恨与遗憾!
    可如今,曾残骸遍布的大街,竟然连一具尸体也没有!
    别和我扯什么数千年光阴过去了,加上云城四季气候温润宜人,那些尸首早已腐烂,化作泥土消失在尘灰中!云城是在我们离开后,被敬苍锁城,连带那些入侵的秦兵一起,统统沉入地下的,之后这里很快便被黄沙掩埋,温度随之高得吓人,城内的尸体只会烘成干尸,且千年不腐。所以,这座城内的遗骸,并不仅限于我族先人,还有那些来不及撤离的秦兵。
    我和陆吾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彼此小心为上。
    陆吾蹲了下来,查看地上残留的那些暗黑如漆的痕迹。这些痕迹,显示着尸首是曾经存在的,只是每具尸体的旁边都有轻微的拖拉新痕,说明有人先我们一步偷偷将尸体全部转移了,而且对方处理的手段极为小心,若我们稍微不留意,便不会有所察觉。
    不用猜都知道,是龙临渊的人干的!至于他们转移尸体是要用作何处……
    想到此时无人极地那来不及处理的众多尸兵,我的瞳孔因为忿恨而扩张,握着赤炼的手也不禁青筋暴突。
    “若他敢将先人遗体炼成兵,我必将他碎尸万段!”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
    “……”陆吾并没有应我,他正将耳朵贴在青石板上侧耳倾听,并扭头朝我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努努嘴,示意我看往某个方向。
    我顺着他所示的方向看了过去。
    前方不远处,一座坛塔建在筑山形水间,其门楼本应疏密有致,却因为战火的波及导致大量建筑被损坏,不少残石破木横挡在大道中央,狼藉一片。而这满目的狼藉,经过数千年的光阴浸泡,再经周遭的夜明珠之光一折射,容易造成我们视线上的错觉。像我这样看过去,就仿佛看到狼藉背后的暗影处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令人生畏。
    而更远一些,便是皇宫正午门,两道护城溪流由南向北、由北至南,如两条娟秀飘带顺流而进,逆流而出。溪流秀水墨绿依旧,只是城门受到重击,残破不堪,无一不在述说着当年战火的残酷无情。
    可即便如此,云城的气势依旧磅礴壮观,矗立在古木丛林间。而在它的身后,是三座巍然耸立的悬浮瑶台,相比南、西、北三面的瑶台,这三座至高无上,是全城的制高点,连接它们的便是皇宫顶部凌空飞架的雀仙桥。此刻,这三座瑶台上只是稀稀拉拉地亮着些星火,仅凭肉眼无法捕捉它们的全貌。
    可这有什么问题?!
    我望着陆吾,见他依旧紧盯着前方某处暗影间,双耳微动,默不言语。
    陆吾的性子向来稳妥,若非前方高能,他不会这般异常!
    我暗自懊恼,因为对龙临渊的所作所为激起自身愤恨与怒火,反而闭塞了自己的听觉与感官,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我深呼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凝神静听。
    微风拂过大街小巷,呼啦呼啦;屋檐水滴在台阶上,滴滴滴滴,不知何处风铃奏乐,叮叮咚咚……还有……
    隐藏在这些大自然声响的背后,两阵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脚步声,缓慢有序地朝罗门生和智戊等人的方向行进,脚步声伴随着各种机械般的磨牙声,在静谧的世界里格外瘆人!
    这声响,听起来不像活人啊!
    我瞪大眼睛看向陆吾,刚想说:“门生和智戊他们有难……”
    “殿下,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陆吾早快我一步,翻身过来将我搂着凌空而起。
    才刚离地,只听空气中“嗖嗖”数声,有强弩飞至的声音从耳鬓边上掠过,直直地插入我们所站立的位置上,入地三尺。
    我与陆吾翻落在地,有些惊魂未定。
    我暗呼了一句“好险”,才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楚那来者不善的强弩之箭长啥模样!
    弩箭有三五支,每支约长一米二三,凤翎为尾,玄铁为身首,首弩呈扁三角状,见光部分寒光逼人,可见弩首虽薄却锋利无比。
    此箭,我再熟悉不过了!
    它名为“凤轴”,是夏墨夏将军的拿手绝技!
    夏将军!
    我吃惊地看向箭发之地——
    坛塔残垣断壁的狼藉背后暗影处,我刚才还感觉到里面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此刻,一道高大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的马背上,麒麟臂下挽着弓,半隐半现地立在塔下,双目空洞地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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