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晚,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依然肆虐,大雨亦依旧滂沱。
    我的眼睛被雨水沾糊了根本分不清方向,衣物被风吹得前背贴后背,寸步难行。仅凭着依稀的记忆,我在一处河岸上采集到了一些“蚀情花”,却因路滑,差点滚落河中。
    艰难爬起时,却听见——
    殿下……殿下……
    有人在狂风暴雨中拼尽全力在呼喊!
    我停下了脚步,抬头张望。
    身前身后,除了风,便是雨,别说是人,连一只昆虫的踪迹都没有。
    幻听?!若真是如此,这“蚀情花”的毒还真是有些霸道!
    我迟疑了一些,再侧耳倾听,那呼喊的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禁握紧那把“蚀情花”,刚想迈步——
    罗云真……云真……
    脑海里真真切切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不是幻听!
    “谁?谁在叫我?!”我高声回应。
    可我的声音在大雨中如此渺小,早被雨声覆盖!此时,风更猛,雨更大,阻隔了我所有的视听感官。
    我不能继续逗留,因为茅屋里还有他在。
    我只得连滚带爬朝茅屋方向跑去。
    回到茅屋的时候,我浑身湿透,如同落汤鸡。所幸,翻遍茅屋,发现有人留下备用衣物,虽然都是男人的衣服,但也足够御寒。
    我赶紧换上,也顺便替他换下被雨水泡湿的衣物。
    扒下他的衣物后我才骇然!
    起初我以为只是个小伤口,如今看伤口已经扩展到了胸口处,足有三十公分长,隐约能看见森然白骨以及五脏六腑了。
    看伤口的边缘,不是刀剑之伤,倒像是被野兽的利爪经过一番撕扯,给捣鼓出一个大窟窿,暗黑的血液还在汩汩流出,看着触目惊心。
    我记得这一路来我们并未遇到任何猛兽,也并未与人起过争执,即便是偶遇敬苍派来的追兵,我们也仅是择路而逃。
    他的伤到底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我皱起了眉头。
    他还在高烧,容不得我多想。
    我将匕首架在火上烤,咬着牙将他的伤口愈合,然后将采集回来的“蚀情花”捣碎敷在伤口处,再撕下自己衣袖扯成条替他包扎。
    做完这一切我已累瘫,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休息。
    我看着他的伤口,总感觉自己漏了某些细节没注意到,而且我的脑海里,此刻似乎闪过许多不真实的画面,却没有一个是关乎于我的护卫的。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的烧一时半会也退不了,我便用衣物沾了水,润了润他因发烧而干燥的唇。
    这一夜,我守在他身边,听着他毫不规则的心跳声,过得胆战心惊。
    不管如何,我还是害怕他会死去……
    ……
    殿下,醒来吧……
    罗云真,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我是罗……生……
    神仙姐姐……你在干什么?快点醒过来……神仙姐姐……
    ……
    梦里充斥着各种声音,都在呼唤我醒过来……
    于是,我痛苦地睁开了眼,发现屋外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刚好落在我的脚边,有些温暖。
    屋外的暴风雨肆虐了一整晚,终于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门外的小树在晨光中摇曳着枝丫,像是在相互传递着问候。
    “呃……”身边的他呻吟了一下。
    我慌忙爬起来,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好,烧已经退了!
    他的体温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稍微差了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一抬眸,便看见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琥珀色眼眸。
    “你醒了?”我欣喜地问。
    “嗯!我睡了多久?”他支撑起半边身躯,双眸有些茫然,看到火堆里的灰烬尚未灭去,以及火堆旁那些疗伤敷药过后的狼藉,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昨晚照顾了我一整夜?”他的语气里有些激动和欢喜。
    “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不答,只是按住他欲坐直的身姿,示意他躺下休息。
    “好多了!”他顺从我意,躺了下来,“殿下……谢谢!”
    他向我小声地道谢,因为我照顾了他。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我的心思还在昨晚那场暴风雨里,那些呼喊我的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在想什么?”感受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他问。
    “没什么!”我摇头,垂下眼帘,不再看他,“我去收拾一下,我们该启程了!”
    启程,是继续往下走,还是折返浮山城寨,我不知道,心里空空无思。
    雨后的凉风,从屋外轻轻吹了进来,把一股带着些许腐臭的气息吹了过来。
    我缓过神来,发现我的护卫已坐了起来,头偏向我,只要稍微弯下一点腰,便能吻上来。
    “……”我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过去。
    因为我的躲闪,他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喃喃自语道:“我……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的心意,我知道,可我不接受他的靠近!
    我不否认他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可是,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不,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微微叹息后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双方的沉默,让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深呼吸一口,起身,将屋内的狼藉收拾整齐,恢复茅屋原来的样子。
    退烧后的他,精神还不错,可以自己起来走。
    “走吧,我们该走了!”我说。
    “嗯!”他点头。
    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动身,敬苍便带人寻到了我们。
    因为我们的擅自离开,敬苍雷霆大发,他没有对我怎样,却也不准我求情,将我的护卫锁在炎龙柱子上三天三夜,绝食绝水。
    炎龙柱在浮山城寨的角落一处密室内。
    当我潜进去看见他的时候,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双目紧闭,身上几乎衣不蔽体,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鞭痕,道道痕上血迹斑驳,有些还往外冒着暗红色的鲜血。之前的伤口也因鞭打而爆裂开来,可见森然白骨。
    他整个人的气息如若游丝。
    我偷偷将他放了下来,抱住他,痛哭出声。
    “殿下……”他睁开眼睛,对我说,“我们逃吧!”
    我一怔。
    逃?往哪里逃?为何要逃?
    曾几何时,我要为了眼前这个男人逃离敬苍!
    我默不言语。
    我的护卫修长的手指,往某个方向一指。
    我抬眼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尽头处,有一扇门。
    这扇门的四周散发柔和的光晕,光晕的背后,是一组看似北斗星辰的图腾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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