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和尚们来得自然要比汉川县的捕快们要快,原以为黄杰故意将他们留在十字坡顶吃挂落,大伙儿倒也认命,当真就坐在道边为死人超渡念经,后来马车回头将他们接了,又告知了在十字坡下再擒了几十个贼人,和尚们都是面面相窥后大念阿弥陀佛。
    待到了坡下,佛理也不要黄杰多说,下车便领人为遍地的伤者取箭裹扎,更寻了门板竹杠将死尸搬下停灵,便也坐地念经静候。
    此时,黄杰早把孙十九娘搬到了万春奴的坐车上,要万春奴细心照看,那薛七娘也拼了两张桌子让她躺了,指名要孙固将她细细搜身并且仔细看顾,免得又让她弄出些什么古怪的东西来。
    而且枣核钉的出处也是寻着了,便是在她发髻的一枚头插子里,如今还剩两枚,自然也叫黄杰收了去。
    摸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只见汉川县方向便来了三骑,一骑是前去报信的人,另两骑穿的是马快的服色,近前下马后倒也瞧清来的二人都是四旬左右年纪的汉子,见他两人神色惊疑的瞧着被捆了一地的黑风寨贼众,又瞧着黄杰身后车上的两杆大旗,磨蹭了好久这才上前冲着花容叉手见礼道:“汉川县马快张虎、张豹见过黄州转运使大人!”
    花容忙侧身避开,引了二人道:“二位差了,这位才是正主儿!”
    二人又是一惊,却也还是再次见礼,黄杰便问:“你县中捕快、官差可是随后才到?”
    那张虎忙道:“县尊得了消息,已经着令县尉大人点了一百弓手个三班差役火速赶来,怕转运使大人难耐,便差了俺兄弟二人先来支应着!”
    黄杰便问:“你等身上可带着黑风寨贼众的海捕文书?”
    那张豹忙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牛革信筒,倒出了厚厚一卷文告来,忙呈与黄杰观看。黄杰随手翻了翻,便检出了王虎、薛四娘、薛七娘、薛献等人的文告来,一瞧倒也乐了。那王虎果然所言不虚,六路海捕加悬红八百贯,身上背着凶杀、盗窃、行劫、纵火和偷坟掘墓好几桩案子。
    而薛四娘的悬赏也是不低,同样六路海捕加悬红三百贯,外号母大虫的薛四娘也是凶杀、盗窃、行劫、纵火一桩不少,还有一个谋杀亲夫,忤逆公婆的罪名。
    而薛献也是个老贼,背着三路海捕和二百贯悬红,罪名也是不少,不过这薛七娘的文书倒是有趣了,居然只有一桩,乃是助其长姐谋杀亲夫,普通海捕悬红十五贯,且她的画像还其丑无比,倒也有趣。
    看过之后,黄杰便把这四人的文书收了,将其他文书还与二人,让他们就地核对,等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那汉川县的人马终于赶来的时候,两人倒也寻出了足足二十九人,不算王虎四人,光是这些小喽啰身上的悬红金额累计居然就已经超过了千贯。
    那领着汉川县人马过来的,乃是县尉彭平和大小押司,来了之后也是惊疑不定,在听张家兄弟报知的确是将黑风寨的贼众连锅端了之后,这才狂喜着上来与黄杰见礼,忙道:“黄转运使果然是少年英雄,竟是举手之间为我汉川除了大害,这黑风寨贼众荼毒我汉川经年,每年都要犯下十数条人命,我汉川县只有弓手二百,三班衙役百余人,当真是奈何他们不得,复州、汉阳乃至江陵府多次派军来剿,可都是寻他不得,还是黄转运使今日叫他们遭了报应,当真是天大喜事,还请移步县城,县尊大人已经设宴摆酒,为黄转运使接风庆功!”
    黄杰自然答应下来,便将看押之事移交给了汉川县的捕快,又与那宋德一封书信,许诺他去黄州进货,连带几家出了微薄之力的商队也都各有甜头,便才率队和汉川县来人一道往县城去了。
    这十字坡下的茶寮酒店自然也都查封了,不过王豹、薛七娘、薛献还有那薛飞却还控制在黄杰手中,不曾移交。
    不久,约是快至申时前后,便也来到汉川县城,早有人将事情通知了汉川县令,便也瞧着他领着县衙有司摆了香案酒水在西门外迎接,只是走得近了,却瞧见道旁黑压压围观了不少汉川县的百姓,一个个虽然都是横眉怒目的瞧着道路上的押解队伍,可却叫黄杰发现这些百姓愤恨的目标却不是黑风寨的贼众,反倒是押解他们的差役以及……自己等人!
    只说简单的寒暄之后,那汉川县的县令便也喜气洋洋的引了黄杰等人直入官衙安顿,更在后堂设下酒宴款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却是见一个押司急匆匆赶来与喝得红光满面的县令急促耳语,也不知是什么消息,竟是霎时将他的脸都吓白了,急匆匆用了个尿遁的借口与押司去了。奇怪之下,黄杰忙要花容设法打听,这才知道汉川县的百姓如今在县衙外聚集了上千人,可却是无人呱噪,只是寂静无声的狠狠瞧着县衙大门。
    不一会,满头热汗的汉川县令倒是赶了回来,黄杰忙举了酒盏道:“不知胡大人为何事心忧啊?”
    这汉川县令姓胡名登,乃是京兆府人士,如今在这汉川任上已经坐了三年,他听黄杰询问,便也忙从袖中摸了一条布巾出来擦了头面上的汗水,想了想后,却叹气道:“这事……还真不好说,说来怕叫黄转运使见笑……不知黄转运使可知道何谓义贼?”
    黄杰听了哈哈大笑,反问:“莫非胡大人是说,那王虎和他那黑风寨众,都是义贼?”
    胡登如拨浪鼓一般摇头道:“自然不成!在本县看来,贼便是贼,行下恶事,自有国法惩之……只是,这汉川县里的愚民蠢妇,也不知是为何,却将他等都当成是……义贼!”
    黄杰倒也哑然失笑,便问:“胡大人到是说说,这王虎一伙,可坐下了什么义事、义举。”
    胡登摇头道:“本县身为一县之牧,焉能口说贼义,为贼讨情?黄转运使若是有兴致,不妨听听县里的愚民蠢妇如何,可好?”
    黄杰自然记得不久之前才诘问那薛七娘,问她黑风寨行过什么好事,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何这汉川县里的百姓却当他们是义贼?此事想来该有蹊跷才对,便也起身道:“好!便从了胡大人,这就去听听百姓如何说道。”
    便即与胡登一道来到县衙门口,瞧着县衙门外黑压压聚集的上前百姓,黄杰也不需胡登与他台阶为他壮胆,便上前一步大声道:“本官便是黄州水陆随军转运使、御敕官道使黄杰,今日黑风寨贼众便是本官一举擒获,听闻汉川县里道路以目,诸位父老乡亲意欲为这等贼寇陈情,本官便在此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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