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雄做过水师的统制官,这统制官其实是个民间笼统称呼,只因宋太祖开国后为加强中央集权,便于皇帝直接控制军队,便设下规制使将领不能专兵。凡遇战事,则在各将领中选拔一人给予“都统制”的名义,以节制兵马。
    这“都统制”可大可小,统制的兵马也自然可多可少,于是当然要细分。能统制一厢兵马的叫厢统制,能统制一军的还能叫啥,当然是军统制。可能聪慧的看官要问了,这统制一都人马的统制不是也得叫都统制,岂不是和“都统制”犯了口忌。这里倒不用担心,这皇帝直封的“都统制”在行文或称呼时都需加上“御前”,另外按例臣属、下官多是会称呼上官的最高官衔或尊号,比如说童贯这次领军得了个宣抚制置使的官职,可谁又敢称他为童宣抚使或童制置使,亲近之人当然讨好的称他为媪相,便是不亲近的下官也得尊称他一声太尉。
    话说回来,这顾雄实际上做过的最大官职是营统制,而且更特别要提到一点的是,他乃是兵部的兵样子出身,后来一路从练兵小使升为都统制、营统制,对士兵选拔和练兵有着丰富的经验。
    这兵样子也即是从士兵中选拔出来,身高体态都相当均衡并且合格之人,经过短暂的坐卧行训练后,发派去各地,让各地负责招兵的官员参照的样子来征募士兵。
    至于他是怎么恶了上官虽然不曾听他仔细说过,卢二却是说这顾雄的好运是因他会练兵,厄运也是因为他太会练兵。
    如今他也不说闲话,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手绘的地图,就听他对黄杰道:“大郎,俺这些日子按照卢二哥哥的吩咐,就在水市头子招募了一百二十条水上的汉子,以选兵发淘换,最终剔除了五十三人,存六十七人。这些日子都在江上江下操练,倒叫俺寻得一个消息,便是这六十七人中有三十二是伍洲岛人,俺便寻思着若是在伍洲岛上操练孩儿军,该是极好的。这岛上荒芜,航道只通南面,若是将北面水道两端筑坝封堵,便是极好的水军操练之所,就如当年曹操的玄武池一般。”
    “如今伍洲岛上的保长住在薪水县,岛上只有十几户农户和五六户渔樵,只需使钱买下岛上薄田和樵林便可。如今大郎有黄州主薄照拂,可用水陆随军转运使衙门的名义编募差役,可满编一营,并不违制,再由孙家或万家名义借口黄州福田院赈济不及为由,在伍洲岛上买地建福田童子院,又可容下一营童子。”
    “伍洲岛紧邻长江水道,因此只可驻训,不可操练。这操练之地俺也寻得,江北不远有座茶山,就在浠水县西不远,但山势绵延复杂,如今尚有几股蟊贼不曾剿灭,待训出一营人马后,可移师茶山灭了这几股蟊贼,占他山寨操兵,最多三年便可成军。”
    黄杰一面听他讲解,一面随他手势在地图上瞧望,粗略一想这等布局计划倒也还算周详。
    这首先,姚政挂职的水路随军转运使衙门的确有编募差役的职权,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是将送往东京汴梁的罐肉交与万家的商队运送,且由刘钰率领的捧日军出人押解,所以就没费事编募什么差役,再说这编募的差役饷银和饷食朝廷可不会承担一文钱,真要编募出来还得自己掏腰包养着。
    再说就是这伍洲岛,黄杰倒是记得当初从幺龙寨那寨主杜仲的船上逃下来时,曾经上岛躲了一夜。如今顾雄提出,要将北面的水道两头一封,当做那玄武池一般的练兵之所,倒也真是脑洞大开的想法。至于岛上的农户和渔户、樵户,买地买林自是应该,倒也不用赶走,若真拉起两营的人马,这人吃马嚼还不得要人伺候。
    最后就是这茶山,黄杰恍惚也是听过,想想便问道:“大兄,记得当初你们似乎就是在这茶山撵上了王庆的人马,是否?”
    孙立答道:“正是!”
    黄杰问道:“这王庆的人马,就在茶山驱逐百姓流民,茶山之中的蟊贼却是都缩了卵,不曾出来说话?”
    孙立点点头,笑道:“也怪不得那些蟊贼,二郎与宗保曾去探过,其实都是些进山落草的贱户,在山中也是艰难讨口,一股也就十几二十人,扶老携幼的,便是拦路劫道的恶事都少有敢做,如何敢去寻那王庆人马的晦气。”
    黄杰一听便笑道:“那就不用等上三年了,便劳烦大兄过些时候,寻个好日子将这伙蟊贼都收拢了,老弱择地安置,青壮选拔出来,先交给顾家哥哥操练,而后便在茶山里拉起大旗扮作绿林山寨,来为俺们的孩儿军做遮掩。”
    顾雄与孙立听了,都是击掌叫好,杨宗保坐在后排更是出声道:“大郎这法子好,不过俺以为,良善的可以留下,恶毒之辈却不能饶。”
    这话说出,杨槐却是鼻中哼了一声,斜眼来看杨宗保,黄杰瞧见便道:“宗保哥哥说得在理,不若……过些日子便先去派人探查一番?”
    “得令!”杨宗保当即起身抱拳道:“择日不如撞日,俺明日就去可好?”
    谁知杨槐却是又咳嗽了一声,还急赤白脸的直瞪杨宗保,倒叫大家都瞧出不妥了,孙七叔性子最急,便道:“杨槐兄弟,可是有什么事?”
    杨槐干脆一拍大腿,道:“有事!便是与宗保续弦的事情,昨夜俺与他商谈……”
    “叔叔!”杨宗保也是急了,忙打断道:“眼下正事要紧,这等事情休要再提!”
    杨槐被说的差点跳起来,瞪眼喝道:“嘿呀!与你续弦便不是正事了?你要如此说话,这长叔为父,俺今日便要做主与你提了这个亲!”
    说着便起身来到了孙九叔面前,正襟抱拳道:“九哥!九哥家中十三娘俺瞧着贤惠大方,可做主妇,不知九哥可愿将令嫒嫁与俺家宗保为妻。”
    这般突发之事,让众人都是一愣,便是孙九叔也楞得捋着胡须将嘴张的老大,杨宗保脸色更是如火烧云一般瞬间火红起来,更掩面跳下了凉棚,似要避走。
    “杨十三休走!”
    也在这时,却听一声娇喝,众人齐齐偏头一看,一个靓丽的朱衣少女却是从院北廊屋的顶上一跃而下,似乳燕投林一般,使了身法玉足连点屋檐梁柱掠过四五丈远,便落在杨宗保身前,双臂一伸将他拦了下来,就听这少女大声斥道:“好你个杨十三,如今你家叔叔要与你提亲,你竟是要逃?若是个汉子大丈夫,如今你到是当面说说,予哪里差了,却配不上你一个鳏夫?”
    她这般说话,顿时更惊呆了一院子人,黄杰也是瞧出这辣根一般泼辣的小娘子,只怕就是那孙九叔家的十三娘了,便也抿着嘴忍住笑,等着瞧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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