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黄大郎选择今日发难,倒也真是闲的。
    最近这月余,原本所谓“保护”他黄大郎的僧人队伍里,除了原先定慧院和安国寺的人外,陆续又多出了许多僧人来,可以证实来源的除了黄州本地的另一大寺承天寺外,还有光州的承恩寺、蕲州的平春寺、鄂州的宏法寺、伏波寺等等。
    甚至,还有几个戴着僧帽身材婀娜的姑子,整日里就在门前转悠,根据孙七娘打探来的消息,这些姑子的目标居然是黄姚两家内宅的女眷。
    说这本地的寺院,打着保护的旗号整日里派人盯梢也就算了,可外地的寺院参合进来算什么?看稀奇看古怪吗?还有这些姑子是想把两家的女眷也拐去做姑子吗?
    黄大郎也曾托了雷豹这个假和尚前去斡旋,谁知得到的回答却都是遵了一个什么佛证大师的法旨,不敢违背云云。而这佛证大师据说就是当初中元节时想进黄家,却被公鸡大将军给赶出了家门的那位,他到底想要干嘛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些僧人们的盯梢行为,若是黄家没什么事情可做,倒也不用搭理,可如今却和天道盟有着偌大的干系,岂能继续让僧人们盯梢下去,所以黄大郎想了很久之后,便选择了在腊八这天发难,捅破天撕破脸就是为了逼出这些僧人的幕后首脑来。
    可惜,今日一大早他贴出“腊日论”的时候,就有僧人将文章抄走,可等到了此时也不见寺院来人,只是有些脑子进水的信善香客穷酸措大找来与他理论而已。
    “大郎是说,这粥早就熬好了?”曹阿宝抽抽鼻头,闻着飘来的香气道:“那还不先弄一碗给哥哥尝尝,让哥哥瞧瞧你这八宝粥比僧人们弄出的七宝粥有何不同。”
    黄大郎想想,便起身对外面吩咐的一句,万春奴的贴身丫鬟冷枝儿便用小碗盛了一碗熬好的八宝粥,然后用调羹在一个大黑罐子里舀了满满一调羹的白色晶糖搁在粥面上,便送了进来。
    曹阿宝接过一看,自然是第一眼就看出了白色晶糖的奇妙之处,不由愕然指着道:“这是雪糖?真是见了鬼!怎会有这般颜色的雪糖?”
    前文有诉,如今大宋虽然制糖业也算发达,却并没有能够生产出白糖的工艺,不管是国内遂宁地区出产的石蜜还是进口的霜糖,基本上都是有色的,像黄大郎这样采用多次过滤的饱和糖水结晶得到的无色白糖,在这个时代可是属于典型的黑科技产品。
    嘴上说着见鬼,曹阿宝却是迅速的将白糖拌进粥里,大口吃了起来,然后脸上露出的陶醉的表情,似乎这白糖真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倒叫黄大郎没话好说。
    稀里呼噜一碗八宝粥干下,曹阿宝把嘴一抹便道:“不够!再来一碗,多放雪糖!”
    黄大郎却是将碗一推,道:“这粥也就尝个新鲜,你还想吃饱?羊汤面来了,还是吃面管饱,走的时候记得去柜台说话,俺给你包些雪糖带回家就是!”
    曹阿宝听了便笑眯了眼,忙道:“好好!今日得了大郎的情,来日定有厚报!”
    “去去!”黄大郎见小厮托着食盘将拉面和小菜送来,便要起身,却是被曹阿宝拉住道:“大郎,你想用这雪糖打和尚?这事可要三思,和尚可轻易招惹不得,真出了祸事只怕俺爹也担待不起。”
    “俺理会的!”黄大郎回头看了曹阿宝一眼,倒瞧出他满眼的真挚,也就承情不语了。
    出门瞧了瞧,王如初还在卖力解读着他的“腊日论”,看板内外三四层的人都在群情激奋的模样,天上的日头也将正中天,冬日里的暖阳倒也舒适。
    “不等了!冷枝儿,开始舍粥吧!”黄大郎拢了拢袖子,将手环在了袖子里,这个动作是他当年跟着朱桃椎在北方行走时学来的,瞧着原本还全神贯注瞧王如初卖弄口才的人们听闻开始舍粥的消息,便都一股脑涌到粥棚,黄大郎不由苦涩一笑。
    如今和尚们不敢上门来理论,本就让黄大郎生出了一种好似全力一拳,却打在了墙上的挫败感来,再看这些平民百姓争先恐后吃粥的模样,也叫黄大郎明白了什么叫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正腹诽的时候,就瞧见好几个早上与他理论过的酸文士拥着自家舅父来了,急忙拔了手迎进店中。又瞧着舅父面无表情,手上抓着一卷文书的模样,黄大郎自然明白肯定是几个措大回家翻书无果后,就跑去告了家长。
    招呼着落了坐,黄大郎也不等他们开腔,便主动道:“如今正在开粥,不若孩儿打上来与各位叔伯尝尝?”
    姚政扫了一眼众人,便点了点头。
    黄大郎便要冷枝儿打了腊八粥上来,并且还示意她多放雪糖,粥送上来之后众人一瞧,自然都是啧啧称奇的神色。姚政倒也客气的礼让了一番,便用调羹将粥面上的雪糖拌开一尝,自然夸道:“不错!火候十足!”
    几个措大跟着一尝,虽然嘴里什么都没说,可看表情倒也知道他们心中的滋味。
    一碗腊八粥,几口的功夫便喝尽了,不用说黄家使用了黑科技的八宝粥自然要比寺院里舍的什么“七宝五味粥”强上了不止一份半点,自然也就没人敢在粥这个方面挑错。
    去了粥碗,上了茶汤,姚政便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文书摊开在桌上,对黄大郎道:“杰儿,这王玄策的《中天竺行记》,为父的确在东京汴梁的太学中瞧看过,却并未抄录回来。这前些日子,苏阁老路过黄州时,还与为父提及此事。现如今,虽然你文中所说确有其事,为父却不知你从何得知?”
    姚政这话一说,黄大郎玲珑心思一动倒也听出了味儿来,此时不搬苏澈这虎皮做大旗更待何时,便道:“岳父忘了,当日苏阁老与岳父吃酒,孩儿便在一旁作陪。”
    “你这孩子,这道听途说之事,如何敢轻易就文?”姚政顿时便露出怒容,喝道:“释教佛诞,古已有之,与中华古腊便有重合,也是善事一件,你这般就文,岂不是要生出祸端来?”
    黄大郎近些日子里每日都要在姚政书房里受些耳提面命,默契早成,自然懂得配合道:“岳父,是孩儿孟浪了!”
    说完又叉手对诸位措大躬身道:“小子孟浪,还望各位先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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